听到胡濙提到自己,朱见济立刻站了出来,说道:“胡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劝谏我父皇也就罢了,为何要牵连上我?难道你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任由你们将责任扣到我这里吗?”
胡濙有些尴尬,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殿下此话怎讲?臣也只是说,殿下说过也先将会无功而返,京城防御有惊无险,此事难道殿下不承认吗?”
朱见济摆摆手,冷声道:“这事儿我当然会承认,但是我想问一下,既然胡尚书知道京城防御有惊无险,那为何还要阻止我的父皇?你是怀疑我在欺瞒我父皇,还是意图阻止我父皇与大明将士亲近?”
胡濙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话怎么回答?
说阻止朱祁钰和武人亲近?
这虽然是事实,但是也不能拿出来说啊,谁说了,那就是挑拨文武之间的关系,意图搅乱朝堂,心怀不轨,即便是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说朱见济欺瞒朱祁钰?
别开玩笑了。
朱见济毕竟是皇长子,说他欺瞒朱祁钰,他又为了什么呢?篡位登基,自己做皇帝?朱见济今年才五岁啊,说他要篡位,这比说英国公张辅要篡位更没人信,说不定张辅从地底下爬出来都比五岁的朱见济篡位都要更加可信许多。
不过想到朱见济才五岁,胡濙立刻有了主意,马上辩解道:“殿下误会了,臣并非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朱见济逼问道。
胡濙恭敬行礼,说道:“殿下,您也知道,如今的大明全系于皇上一身,若是皇上出了问题,那大明的江山社稷也会不稳,因此臣万万不敢拿皇上的安危冒险。”
“殿下还小,也许这等大事没有考虑到,所以也不能怪您。”
“你还想怪我?”朱见济怒道:“我倒是想知道,既然我父皇不会有危险,你为何要限制他的所作所为?难道胡尚书你以为自己是伊尹霍光吗?”
伊尹原名伊挚,后因帮助商朝开国之君汤攻灭夏朝被立为尹,也就是老师的意思,人称伊尹,后来汤知道伊尹有经天纬地之才,便免其奴隶身份,命为右相,成为最高执政大臣。
名相周公曾言伊尹格于皇天,可以代天行事。
伊尹历经商朝五代君王,均为君王之师,在商朝有极大的话语权,曾经因为商王太甲昏乱暴虐,违背法度,将其放逐于桐宫,自己摄政当国,直到三年后太甲幡然悔悟,这才还政于太甲。
而霍光是汉代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弟弟,为汉武帝亲信,临终时授霍光大将军、大司马,与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同受遗诏,辅佐幼主汉昭帝,无奈汉昭帝早亡,又没留下子嗣,霍光便拥立昌邑王刘贺为帝,结果这位刘贺昏庸非常,霍光便在其为帝的二十七日之后将其废弃,改立武帝曾孙刘询即位,是为汉宣帝。
伊尹和霍光很像,二人都是先帝亲信,在先帝死后手握大权,掌控朝政,甚至直接废立皇帝,所以后世权臣废立皇帝时,往往以“行伊霍之事”作掩饰。。
胡濙和这两位也很像,因为胡濙也是宣宗皇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前些年三杨死的死,退的退,前阵子英国公张辅又战死在土木堡,当初宣宗皇帝留下的辅政五大臣,只剩下了胡濙这么一根独苗,如今也是手握大权,他说话没人敢轻易反驳,而且最重要的是,随着朱祁镇的被俘,胡濙也算是做过废立皇帝的事情了。
朱见济这么质问,那就是在问他,你是不是打算行废立之事,篡位夺权?
这种话题胡濙哪里敢接,在大明的天下,谁要是敢接,不管他之前有多高的威望,只会被所有人抛弃,没有任何意外。
因此胡濙连忙磕头道:“老臣不敢,老臣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吗?”朱见济冷声道:“我怎么感觉你行伊霍之事的想法很强烈呢?”
“先是阻止我父皇与武人亲近,使我父皇无法收武人之心。”
“又蛊惑我父皇背信弃义,明明自己说了要去和大明将士们并肩作战,却没有过去,让我父皇在武人面前颜面尽失,威信全无。”
“最后又阻止我父皇出宫,让他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骂名,失去天下人心。”
“如此以来,你就完全可以将自己当作是伊尹,是霍光,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废立大明皇帝,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大明朝堂了吗?”
“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大明的忠臣多的是,你想当霍光,难道真以为满朝文武都是上官桀、桑弘羊吗?”
胡濙仍旧连连磕头,不过他已经无言以对了。
尼玛啊,这个皇长子实在是太烦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呢?
还列举了自己的图谋,自己哪里有过这么多图谋啊,这完全就是无事生非嘛!
最关键的是,他说自己想做霍光,满朝文武是上官桀和桑弘羊,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呢吗?要知道,上官桀和桑弘羊都是被霍光逼反,而后全族被诛的啊!如果这群官员有一成听信了这番话,那自己这个礼部尚书还做不做了?
“好了。”朱祁钰也是有些看不过去了,伸手拉回朱见济,出声阻止道。
胡濙毕竟是五朝老臣,自己怎么都得给他一些面子,可不能任由朱见济在这里胡闹。
朱见济也没反抗,顺势便退了回去,暂且放过了胡濙这个老家伙。
朱祁钰安抚道:“胡老大人,朕的儿子不懂事,朕替他给老大人赔礼了,还望老大人不要见怪。”
胡濙连忙道:“老臣不敢。”
但是顿了一下又说道:“皇上,皇长子聪慧绝伦,但是戾气太重,臣请皇上答应,待也先退去之后,皇上能在翰林院点选鸿儒,好好教育一下皇长子。”
朱见济眼睛一瞪,出声问道:“我戾气太重?我怎么不知道?胡尚书,你要记住,我才五岁,不懂事儿啊!”
胡濙被他说得一滞,随即大怒,胸口快速起伏了几下,眼睛一翻便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