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瓦剌大营门外。
朱祁镇早早便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身边陪着的是喜宁和跛儿干这两个已经投降了也先的宦官,他们是负责监视朱祁镇,防止他逃跑的。
尤其是跛儿干,他本就是蒙古人,擅长骑射,在大明的时候又是御马监少监,负责统率腾骧四卫,武力值远不是朱祁镇这个养尊处优的大明皇帝可以相提并论的,如果大明来人有一点异动,那他当时就可以将对方射落马下。
时间很快来到了午时初刻。
朱祁镇站在营门外面翘首以盼,果真见到几匹战马护送着一名骑士走了过来,怀里好像还包着什么东西,等到近前,朱祁镇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名骑士怀里的是个小孩子。
跛儿干和喜宁对视一眼,喜宁上前问道:“城内是何人来拜见陛下啊,为何见了陛下却不下马,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吗?”
对方却是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喜宁一愣,旋即还是回答道:“咱家是陛下身边的随侍太监,尚宝监太监喜宁,来者是何人?”
骑士怀里的孩子从骑士臂膀间伸出头来,说道:“我乃是皇伯父的侄儿朱见济。”
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明朝廷怎么派了个孩子出来?难道大明朝廷真的没有人了吗?
朱祁镇旋即想起了之前朱见济对自己的提醒,心中涌起一阵懊恼,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示,出声问道:“见济,怎么是你出来了,你父王呢?”
朱见济骑在马上,行了一个简单的见面礼,回答道:“皇伯父,我父皇如今身系大明的江山社稷,怎能轻易出来行险,这种事情自然是我来代劳了。”
“这个郕王,还真是胡闹。”朱祁镇吐槽了一句,旋即大声命令道:“见济,你先回去,让你父王明日出城相见。”
朱见济却是摇摇头道:“皇伯父,我已经说过了,我父皇不能出来冒险的,您还是不要让我父皇出来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谈就行。”
“跟你谈?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能做得了什么主,赶紧让你父王出城说话。”朱祁镇冷声道,旋即感觉有点不对劲,朱见济刚才说的好像不是父王,而是父皇啊。
于是朱祁镇立刻追问道:“见济,你方才怎么称呼你父王的?”
朱见济笑着眨眨眼睛,回答道:“父皇啊。”
“父皇?”朱祁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这个侄子,问道:“谁允许你父皇登基的?”
他是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性格有些懦弱的弟弟,居然莫名其妙登基了。
朱见济笑道:“自然是文武百官啊,没有他们的支持,我父皇怎么敢登基称帝呢!”
朱祁镇大怒,厉声道:“谁,谁敢无诏就推举你父王登基继位的,朕还没死呢,他凭什么继位!”
朱见济仍旧是那幅贱贱的笑容,回答道:“方才侄儿不是说了吗?是文武百官啊。”
“文武百官?”朱祁镇怒斥道:“这些逆臣,居然敢矫诏,见济,你告诉朕,到底是谁带头推举的?”
不过这时候朱见济却是收敛起笑容,用一种尖锐的语气回答道:“皇伯父,侄儿已经告诉你了,是文武百官。”
朱祁镇顿时噎住。
朱见济面色冰冷,继续说道:“而且不只是文武百官,还有京城的百万子民,天下的亿万百姓,正是他们集体的支持,才让我父皇登基称帝的。”
朱祁镇无语,不过他身后的喜宁这时候却是出声训斥道:“胡说八道,自古以来,天下的皇帝都是遵从先帝遗诏才能登基继位的,什么时候文武百官有拥立皇帝的权力了?”
朱见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样呵斥道:“本皇子在和大明太上皇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阉奴随意插话了!”
朱祁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么说,你父亲是如宋太祖那般,被文武百官黄袍加身才登基的了?”
朱见济这时候又换上了那幅贱兮兮的表情,笑着回答道:“那倒不至于,毕竟我父皇又不是殿前都点检,手里没有兵权,哪里能像赵匡胤那般被人拥立为皇帝。”
“我父皇是为了保住大明的江山社稷,这才不得不登基继位的。”
听朱见济这么说,朱祁镇这才松了口气,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父皇出来相见吧。”
“让我父皇出来相见?”朱见济再次收回自己的笑容,而是冷声道:“皇伯父,我父皇可是你的亲兄弟,如今又身系江山社稷,你就这么盼着他早点死吗?”
“若是我父皇出了事情,被也先扣下,大明就又要遭受到一次靖康之耻了。”
“你这么做,天下人知道吗?”
“兵部尚书邝埜邝爷爷知道吗?”
“户部尚书王佐王爷爷知道吗?”
“皇祖父留给你的辅政大臣英国公张辅知道吗?”
“随你伴驾出征却把命丢在了土木堡的那几十名文武官员知道吗?”
“为了保护你而战死的那几十万三大营将士知道吗?”
“他们都知道吗?”
朱祁镇被朱见济的这一连串知道吗搞得自己跟个昏君似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实在不占理了,这才试图转移话题,训斥道:“朕要怎么做,不是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能管的,你只要回去让你父皇出来就好了,剩下的事情由大人来做主。”
朱见济冷笑一声道:“皇伯父,你以为经历了土木堡如此大败,还带着敌人来自己的地盘诈城之人,有资格坐大明的皇位呢?”
“您还是先好好想想,回头去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对曾祖父的质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