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此事与你大母有关?”朱祁钰微微眯起眼睛问道,语气森冷无比。
朱见济摇摇头道:“也可能与祖母皇太后有关。”
“毕竟孩儿是住在后宫之中的,孩儿的母亲没必要害孩儿,大母那时候被你废了皇后之位,也许会害孩儿,见济被孩儿抢了太子之后,祖母皇太后更有可能会害孩儿,所以许多事情都有可能。”
“所以这都是你的猜测了?”朱祁钰问道。
朱见济翻了个白眼道:“父皇,你认为弑杀太子这种事情会被光明正大地记录在史书上么?如今的起居注可不是史官记录的,即便是史官记录,那如今的史官也没有春秋时候的史官那么正直了。”
这一点朱祁钰也不得不承认,以前的史官都是秉笔直书,不畏王权,但自从唐代开始,史官就没有那么硬的骨头了,尤其是最关键的起居注,原本皇帝是不能看的,但是从那位伟大的天可汗李世民开始,他就经常查阅自己的起居注,不仅查,还想改,无奈玄武门之变的事情太大,已经传得天下尽人皆知了,他没办法,这才放弃了。
因此,按照朱见济的说法,想来这实录是被修改过了的,后世肯定查不到什么结果。
但是自己才是皇帝啊,为什么要修改这个实录呢?难道......
朱祁钰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顿时吓得自己冷汗直冒,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为父呢?”
朱见济没想到自己老爹还不是太笨,于是叹了口气道:“景泰八年,父皇病重,武清侯石亨、御马监太监曹吉祥、都督张軏、左都御史杨善和左副都御使徐有贞趁机放出皇伯父,发动夺门之变,皇伯父重新登基称帝,一个月之后,父皇薨逝,谥号戾,称郕戾王,以亲王礼归葬西山,也是大明十六帝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归葬皇陵的皇帝。”
“什么?”朱祁钰再次腾地站了起来,惊讶道:“他们为何要如此行事?”
朱见济缓缓道:“孩儿不是死了么?太子之位空悬,你自然不愿意见深重新成为太子,于是打算立襄王长子,也就是孩儿的皇叔朱祁镛为太子,力谏你的是内阁阁臣王文,但是石亨等人希望也能够拿到拥立之功,不希望和他们有仇的王文拿到,于是便决定拥立皇伯父复位。”
“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晚上,左副都御使徐有贞邀请左都御史杨善和负责看守皇伯父的靖远伯王骥一起动手,汇合石亨、曹吉祥的私兵之后,又等到了掌握京营的都督张鞁,借口保护京城安全一起入城,将皇伯父从南宫邀请出来,直接来到了奉天殿登基复位。”
“史书上记载,上朝的钟鼓齐鸣之时,你已经起床梳洗了,听到声音立刻惊异问,是不是兵部尚书于谦篡位了,但是没人敢回答,片刻之后大太监兴安回报说是皇伯父复位,你这才放下心来,连叫几声好之后又回到床上休息养病。”
“所以,这史书明显是被皇伯父篡改过的,不可信,所以孩儿的死因才没有记录。”
“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皇伯父复位之后一个月,你就莫名其妙地薨逝了。”
朱祁钰这会儿已经无力地坐了回去,喃喃自语道:“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念叨了一会儿,朱祁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狠辣之色,说道:“见济,你说父皇如果现在就宰了他们,那此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朱见济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谁都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有个别的什么人发动此事,毕竟你又不能直接带兵,那之前也没有想到这几个人会反你,”
“而且这里面的人又不是你想杀就杀的。”
“朕都登基了,又有何人杀不得?”朱祁钰怒道。
朱见济立刻点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说道:“张軏,您能杀吗?”
朱祁钰顿时颓然,许久才摇摇头道:“杀不了。”
这个张軏其实没什么,但是他大哥才是关键。
张軏出身英国公府,他大哥正是刚刚战死在土木堡的英国公张辅,他爹张玉更是太宗钦定的靖难第一功臣,为了救太宗朱棣而死的,追封荣国公,洪熙年间又进封河间王,谥忠武,配享太庙,这样的家室绝对是朝廷的栋梁之家,平日里带兵的最佳人选,也是最值得皇帝信任的人,如果这样的人要反,那的确很难反应过来。
“那其他人呢?也不能杀吗?”朱祁钰问道。
朱见济挨个数着:“武清侯石亨是于谦打赢也先的关键将领,没了他就有可能输,所以不能杀。”
“曹吉祥是父皇指定的监军,后宫老人,手里握着腾骧四卫,即将到来的京城保卫战还要靠他,也不能杀。”
“靖远伯王骥如今在麓川带兵,山高路远的,您更没办法杀。”
数到最后,朱见济突然兴奋起来,叫道:“父皇,这个左副都御使徐有贞可以杀,而且最应该杀的就是他。”
“好,那就杀他。”朱祁钰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一个能杀的逆臣,这也太不容易了。
“这个徐有贞如今官居何职?告诉父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杀的,朱祁钰当即霸气问道。
朱见济笑着说道:“这个徐有贞您见过的啊!”
“朕见过?”朱祁钰惊异问道。
朱见济点点头,答道:“对,您见过,而且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还是这几天的事儿?”朱祁钰立刻便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他是真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叫徐有贞的大臣。
想了一会儿,朱祁钰便放弃了,直接问道:“见济,你就直说吧,这个徐有贞在何处?官居何职?”
朱见济也不想再继续卖关子了,于是直接揭开了谜底道:“就是翰林院侍讲徐珵啊!”
“翰林院侍讲徐珵?”朱祁钰还是没想起来。
朱见济提醒道:“就是那个提议迁都的家伙。”
“哦,哦,原来是他啊!”朱祁钰这才想起来,点头道:“好,正好拿这事儿做缘由处置他,朝廷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