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傅定自己说的那样,他洗澡很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恰这时候顾明棠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瞧见他人过来,便起身行礼。
傅定走到她面前,伸手扶着她手肘,轻轻托起了她。
“往后这些虚礼,可都免了。”
傅定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并不在意这些礼数,尤其是亲近之人之间的。
他们是夫妻,若日后每每相见都要这样拜见来拜见去,他想想都头疼。
顾明棠却说:“若免了妾身礼数,岂不是叫旁人说嘴?”顾明棠连称谓也变了,“昨儿大嫂已经在寻妾身错处了,若叫她知道,怕不得为此而闹出些风浪来。”
“妾身是想……若因这个而落人口舌,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实在不值得。”
傅定却道:“只要你我行得正坐得端,何需怕她?”
顾明棠道:“不是怕她。只是……实在没必要为这个而闹出事儿来,徒惹烦恼。”
傅定认真想了想,也是嫌那云氏烦,索性也就由着妻子了。
“往后内宅之事你操心得多,这事还是你做主吧。”
“是,那妾身就多费些心了。”顾明棠应下。
傅定望着她,笑着上下打量。
顾明棠都有些被他盯得难为情起来,脸颊稍稍热了起来。
“别让父亲母亲多等,不如就去了吧?”她问他意见。
傅定是行事爽利之人,也不喜拖拖拉拉。所以,看一眼外面的天儿后,直接说:“走吧。”
.
雅梅居内,太子和郭氏已经都在等着了。不仅太子在,太子妃张氏也在。
另还有傅寅夫妇,以及傅寅发妻魏氏所出的一双儿女。
王良媛母子也在。
底下的几个公子小姐,以及公子小姐们的生母,也都在。
今日的人,算是聚得最齐全的一回了。
前几日也是这样的场景,不过当时是迎云氏过门。
如今云氏已在迎新妇的人之列。
“这父亲都到了,怎么二弟和二弟妹还没来?”云玉菀装着小声的样子和傅寅说,其实音量并不算低,且这会儿因有太子在,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又静,云玉菀所说的每一个字,自然都落进了太子傅骁耳中。
傅骁抬头望了望天,难免也觉得是有些迟了。
郭良娣则笑着:“新婚夫妻,又是年轻儿女,洞房之夜贪婪了些,也是有的。偶尔的起迟了些,也不打紧。但若是日日都如此懒怠,那可是得说一说。”
云玉菀似正等着这话呢,于是立刻接道:“良娣此言差矣,这再新婚、再贪婪,也不能差了礼数。就当谁没成过亲一样,前些日子儿媳同大公子成亲,次日奉茶,不也是早早过来了么?”
如今两房间的较量早不再只是暗中,郭氏也无所谓同他们夫妻婆媳明刀明枪。
闻声,郭良娣笑:“那是大公子有经验,懂得体恤新妇。定儿头回成亲,有些事他不懂,难免要多学学。”
只这一句,便彻底将云玉菀堵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玉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杵在那儿,只觉得自己此刻内心有股子强烈的怒火,实在无处可泄。
是啊,她嫁的是个死了夫人的鳏夫。
张氏正要说话,傅骁抢先说:“定儿他们应该过来了。”
众人皆往门口看去,就见傅定手扶着个姿容清丽的娇俏美人儿进了门。
顾明棠走进门来,众人都觉眼前突然一亮。
若论姿色,顾明棠其实和云玉菀不分伯仲。但云玉菀身上戾气太重,打从嫁人做了妇人后,身上更是有种凌厉之色,自然不如顾明棠看起来亲切。
总之两个嫂嫂中,大家都更喜欢顾明棠这个二嫂嫂些。
又或许,在他们心里,大嫂嫂永远都是那个平易近人的魏氏。或许魏氏没那么貌美,出身也不高,但她待人亲和,看着也亲切,又相处得时间长,自然有好感。
顾明棠自然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只默默跟随在傅定身边,同他一道往屋内走去。
先敬太子的茶,之后是郭良娣的。然后才是太子妃。
太子妃之后,自然就是下面的小辈了。
虽说太子并未怪罪他们夫妇二人来迟,但傅定仍是解释了一句,道:“原不该叫父亲母亲等着儿子儿媳的,只是,方才过来的路上,一个丫头端着水不小心撞了过来,湿了棠儿的衣裙,不得不又回去换了一身,如此,才耽误了时辰,还请父亲母亲莫要怪罪。”
太子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谈不上怪罪。再说,你们这不也是事出有因吗?无碍。”
张氏见有机会,立刻插嘴道:“府上一应内务不都是郭妹妹在管吗?都说郭妹妹管家好,可今日咱们府上怎会有这样冒失的丫头?”
郭良娣面色严肃了些,顺着张氏话道:“虽说是小事,但如此毛躁之人,的确该好好调教调教。殿下,姐姐,你们放心,此事上妾身定会予以严罚。”
傅定:“人儿子已经给母亲带来了。”说着,傅定便拍了拍手,便立刻有人押着一丫头上前来。
云玉菀见状,倒是慌起神来。
自然,这个人是她派去给傅定夫妻添堵的。那水,自然也是她命令她故意泼到新妇身上的。
原以为,这不过是小事情,当时磕个头认个错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这夫妇二人竟一并把人给带来了。
难道,是要当众审问吗?
那万一查到她头上来呢?
云玉菀突然朝一旁自己丈夫傅寅看过去,眼神暗示着,希望他可以帮自己解这个围。
傅寅本来是在等着看郭良娣母子笑话的,心里还想着,若是良娣失职,他母亲或许有机会因此而重新拿回原本就属于她的掌家权。
但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身旁妻子竟向自己投来了这样的眼神。
什么意思?
这事儿……与她有关?
顿时,傅寅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热闹是瞧不出了,怕是都自身难保。
傅寅脸色顿时就变了。
如今夫妇一体,云氏若出错受罚,那就是他在受罚。所以,傅寅也不可能真眼睁睁看着妻子受罚。
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抱手道:“父亲,这是小事情,何必冲撞了二弟和弟妹的大喜呢?罚这丫头是小事情,若因此而冲撞了二弟弟妹的好姻缘,那就是大事了。”
张氏刚要质问儿子为何突然帮二房的说话,一扭头看过去,就见儿子苦着张脸在轻轻的向自己摇头。
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这事是云氏干的吧。
张氏心中失望。
倒不是对儿媳妇做出这种事的行为失望,而是,好不易抓到个机会,却突然就没了,对此而感到失望。
想抓个郭氏母子的错,怎么就这么难呢?
众人虽都未明说,但大家心里却是都明白的。想来今日给新妇添堵,少不得大房的功劳了。
至于太子傅骁,就更是心中有数了。
一是觉得长子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在,今日次子成亲第二日,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而冲撞了新人的二喜。二则,也是不想长子夫妇难堪。
寅儿虽令他一再失望,可毕竟也是他的儿子。
这样想着,傅骁便道:“郭氏治家素来无剔可挑,今日之事,想是这丫头之错。今日不宜见血,也就不体罚了,发卖出去吧。”
傅定见父亲心中已经做了决定,也就没再说什么。
本来是高兴的日子,被这样闹了一场后,傅骁有些不高兴。也就直接起了身,借口有政务要处理,先离开了。
傅骁一走,太子妃等人自然也一并离开。
最后,只王良媛母子还留在这边,似有话要说。
“二公子二夫人坐一块儿,郎才女貌,当真养眼呢。姐姐也好福气,得了个好儿子,如今又娶了个好儿媳妇,妾身心中只有羡慕的份。”
傅宽坐在一旁,默默垂了头。
望了眼傅宽,郭良娣却笑:“宽儿就不好了吗?宽儿如此纯善孝顺,在我心里,他也是个极好的孩子。当初定儿离家只身一人赴京时,若无宽儿时时孝敬在我身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那段岁月。”
王良媛说:“既姐姐也觉得宽儿好,那宽儿的终身大事,还得姐姐劳心才是。”
看着如今大公子二公子皆娶了新妇,王良媛便更心急了。
郭良娣点头:“你放心,宽儿之事我有放心上的,你且宽心。”
“那妾身就多谢姐姐了。”得了准话,王良媛立刻起身相谢,然后顺势作别,“想着姐姐还有体己的话要同新妇说,妾身就先告退了。”
傅宽也跟着母亲作别:“孩儿也先退下。”
郭良娣笑道:“那你们就先走吧。”
待得王良媛母子也离开,屋内只剩下一家三口后,郭良娣便朝顾明棠伸过手去。
顾明棠见状,立刻上前几步去,把自己手交到了郭氏手中。
郭氏轻轻握住顾明棠手,语重心长说:“既嫁了过来,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日后,若定儿欺负了你,你万别独自受着这份委屈,定要来告诉娘,知道吗?”
顾明棠此刻心中万分感动,立刻道:“儿媳同夫君之间,定会顺顺遂遂的,儿媳会以夫君的一切为主,辅助夫君。”
郭氏拉她坐在了自己身旁,又近处上下打量着。
最开始知道儿子要娶这顾氏女时,郭氏心中是不满意的。可后来,也渐渐能接受。
如今,人已经娶进了门,再看她,就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了。
“你是个好姑娘,为人纯善,且心思灵巧。我相信,有你陪在定儿身边,他定会越来越好。”
顾明棠立刻道:“多谢母亲谬赞,儿媳定会尽好本分。”
郭良娣:“我这儿也没什么需要你伺候的,你们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顾明棠看了一旁傅定一眼,见他起身了,她才跟着一道站起身子来。
“是,孩儿告退。”夫妇二人异口同声。
傅定大婚,自然是有三天的婚嫁的。
回了青霄院后,傅定便没再离开,而是一直留在了青霄院内。
但傅定不忙,特意把时间腾出来,打算陪陪妻子的、怕她会觉得受了冷待,可顾明棠今日却有许多事要做。
昨儿因太累,早早歇下了。
今日一早起了后,又去了长辈那里敬茶。
现在好不易回了住处,且又恰有些空闲。所以,顾明棠便想趁这个机会,赶紧把先自己的嫁妆归列一下。
嫁妆太多,一样样的,都得抄写下来,然后入库。
顾明棠在指导着丫鬟们忙这些,傅定则闲坐一旁,一边品着茶,一边手握书卷在看。
时不时的,还会抬眼看过来一眼,然后眼里露出些笑容来。
突然的,窗外有飞鸟耸翅膀的响动。傅定听出来了是自己养了多年的信鸽,于是起身去看。
窗户是打开着的,他站在窗下,那信鸽目标极准的朝他俯飞而来。傅定伸出手去,那信鸽便就落停在了他手上。
信鸽腿上绑着只信筒,傅定将信筒取下,又放那鸽子离开。
从信筒里取出信件来看,只快速扫了一眼,便立刻露出了欣喜且激动的笑容来。
似是等不及要同妻子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般,傅定立刻举着信朝妻子走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傅定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