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顾明棠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傅定言明了会报答，顾明棠也只是一笑而过。
但今日，顾明棠却是特意提了傅定是不是要报答她。
这也令傅定感到很意外。
但很快，傅定便也给出了答案：“当然。”
傅定知道，既然她这样问了，心里肯定是已经有了要他如何报恩的方法。所以，傅定直接问：“你要我如何报答你？”想着，定然是求他出手对付云家。
其实即便她不开这个口，傅定也会如此做。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就这样把罪定在云家头上。在这之前，必然是要搜罗证据的。
傅定静静等着顾明棠开口，却见面前女子一直欲言又止，似有犹豫般。
想是她不好意思说，傅定便笑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无论你提什么要求，都不算过分。”
“真的？”顾明棠一脸天真的看向他去，向他确认，“真的什么要求都不过分？”若有他这句话在的话，那她接下来所提的要求，自然就好开口了。
见她似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说一般，傅定只觉得好笑。他立在她面前，一手背腰后，一手则置于腹前，闻言应道：“自然。”
他答应得这样爽快，倒是叫顾明棠减轻了许多心理负担。
不免的，也会笑着调侃一句：“可是……你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怎么就能答应得这样干脆呢？万一……万一我提的要求很过分怎么办？”
傅定倒不怕这个。
“顾小姐纯善，所提的自然不会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只要不触犯大夏律法，其它什么条件都行？”
“真的？”顾明棠一颗心砰砰直跳，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来。
傅定忽然越听越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于是轻轻蹙起了眉心：“怎么？顾小姐所言，很难以启齿吗？”
顾明棠笑着，轻轻点头。双手手指抠着衣裙上的绣纹，一脸羞涩的怯意。
这会儿，也不敢再去看面前的男人了，只是索性一鼓作气着说出了口来。
“公子若要报答我当日的救命之恩的话，不如、不如以身相许？”当鼓足勇气说出这句时，顾明棠当时脑子嗡的一下炸开，然后一片空白。
她觉得时间停滞住了般。
傅定是万万都没有想到，眼前女子所谓的“报恩”，竟会是这样的要求。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便又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顾明棠鼓足所有的勇气，那样的话，也只能说出口一次来。要她再说一回，她是万厚不了那个脸皮的。
根本不敢抬高眼睛去看，顾明棠始终垂着脑袋。
此刻，自然是生了退却之意的。
“我娘还在等我，我得先走了。”一时间，顾明棠再没了之前的镇定从容，此时此刻的她，极是慌张。
笨拙的转了身子来，面向了门口，正要迈脚出门时。忽然想得起来，方才还未行告退之礼。于是又将身子转过去，先俯身行了一安后，这才重新转过身子来，要离开。
可这一回，傅定却将她拦住。
“顾小姐方才所言可是真心话？”拦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傅定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顾明棠只觉此刻头皮一阵麻意。
顾明棠知道自己这样很无耻，这算是挟恩求报了。其实细算起来，当日她救傅定之恩，这些年来，傅定早还清了。
她今日却仍用以前的恩情来要挟，其实无疑是在耍无赖。
但为了母亲，为了易哥儿，她没有办法。
如今，云玉菀不过只是同傅寅定了亲，她就敢这样对自己。那日后，她真成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那自己还有活路可走吗？
所以，唯今之计，也就只有牢牢抓住傅定这救命之草，她方才能搏出一条出路来。
所以，哪怕此刻难为情的要死，顾明棠也强撑着道：“公子可愿意？”又怕他不肯，索性堵死了他退路，利用他行事的原则，逼迫他不得不答应，“公子方才可说了，无论我提什么要求，公子都会答应的。”
自始至终，顾明棠都是低着头的。
傅定知道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所以，便也不再逼迫于她。
但他也没有多犹豫，为了安她之心，直接就给了肯定答案。
“好，我答应你。”
他回答得这样干脆果断，这倒是令顾明棠十分意外。
悄悄的，抬眸朝他看了眼。但只是匆匆一瞥，探一眼后，又立刻垂了眼。然后再一福身，蹲身行礼后，转身便翩跹而去。
此刻的心情，自然是愉悦的。她知道，傅定要么不答应，既答应了，肯定会兑现承诺。
而只要他能兑现承诺，日后她做了他的夫人，那么，那云玉菀、云家，就不敢再轻易的生出事端来。
说句不好听的，大狗也得看主人呢，若她做了郭良娣的儿媳妇，这京中的贵妇们，谁不敬让三分？
何况，傅寅虽为嫡长，但论才德，他比不上傅定十之一二。日后，谁将最终得继正统，还得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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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氏此刻就等在女儿海棠院门口。
瞧见女儿一脸雀跃着回来，岳氏也跟着露出笑容，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想是良娣让公子带来的是好消息，否则，女儿也不会这般笑了。
顾明棠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所以，忘了母亲会因为担心自己而等在自己院子门口了。
瞧见她人，顾明棠脸上笑意收住了些。
“娘。”顾明棠朝母亲快步走来，挽住她手问，“怎么等在这里啊？”
一边说，一边挽着母亲手往院子里去。
岳氏笑着轻拍了拍女儿手：“还是不放心你，所以就等在这儿了。”又问，“那郭良娣让公子带了什么话来？”
边说，边笑睇了女儿一眼：“看你方才是一路笑着回来的，想是好消息吧？”
顾明棠：“也没什么，就是带了几句关心的话。并也说了，叫我放心，天子脚下，胆敢有人能做出这种事来，肯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来的。”
顾明棠知道母亲必会问起此事，所以，早在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对策。
岳氏听后，更高兴了：“阿弥陀佛。得贵人如此庇佑，我们定会安然无虞的。”
顾明棠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不把方才她同傅定所说之事告诉母亲。
首先，她这样的行为是大胆的，母亲听后，肯定会跟着担心。
其次，虽说她敢笃定傅定既答应了下来，必会兑现承诺。但，事情只要还未到尘埃落定那一步，就还有发生变数的可能。
所以，顾明棠也不敢轻易的就告诉母亲。
这件事情，她自然没说。
那边，傅定从宁安侯府出来后，没回军营，而是直接打马回了太子府。
儿子这个时辰回家，郭氏倒挺意外的。
“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平日里，这会儿功夫不是在营中吗？”瞧见儿子，郭氏总归是高兴的，“快来坐。”
“多谢母亲。”傅定站着，做全礼数后，才去挨着母亲坐下。
郭氏赶紧吩咐了去奉茶，然后又问儿子：“可吃了朝食？”
傅定点头：“娘不必忙了，儿子此来，是有事要同娘说。”
见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郭氏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事，便也跟着严肃起来。
“怎么了？”郭氏关切问，“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傅定抬眸望了母亲一眼，镇定自若着，把昨儿早上顾明棠约了徐家小姐出城上香，路途中却惨遭劫杀一事给说了。
郭氏听得心惊胆战的，她简直不敢信这是真事儿。
“天子脚下！当真有人敢如此行恶？何况，刺杀的还是侯门之女。难道，真有人敢一手遮天了？”郭氏先是气愤，觉得这些狂徒藐视天威。
再之后，便是关心顾明棠：“那顾小姐和徐家小姐可还好？”
傅定点头：“所幸儿子和徐三公子赶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氏听得是胆战心惊的。
“这件事情，务必要呈禀御前，让陛下知道。否则，这些宵小之徒，日后还不得做出更猖狂之事来。”
“娘猜猜看，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傅定问。
这种事，郭氏可猜不出来。
但听儿子这样问，想是他知道是谁，所以，郭氏反问儿子：“是谁做的。”
傅定倒没确定的点名道姓，只是道：“母亲想想，是谁同顾家小姐有私仇。”
傅定从前是有提过顾明棠同云玉菀、以及云家的过节，所以，经儿子这么一点拨，郭氏倒有些反应过来。
“难道……是云家？”可便是云家，郭氏仍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得是多大的仇怨，能让云家痛下如此之杀手。
傅定说：“暂时还无证据，儿子心中也只是猜测而已。”傅定说。
想着，如今那云三小姐已被定为傅寅的续弦，郭氏不免觉得好笑。
“前些日子，太子妃娘娘有差人去云家，想请那云三小姐登门为客。但云家……并没给太子妃这个面子，以云三小姐身子抱恙为由，拒绝了。可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云家竟然愿意把云三小姐嫁给傅寅为续弦了。”
“想是……这云家以为，如今女儿将得嫁皇室，日后地位必定更上一层，所以，就飘了？就不把王法放在眼中。”
郭氏知道的事，傅定肯定都知道。
但有一件事情，母亲却不知道。
其实早在傅寅同云三小姐定亲之前，那云国公有先找到过他。言下之意大概就是，意欲把爱女嫁给他，两家联姻。
但傅定拒绝了。
傅定拒绝云家之后不久，云玉菀便同傅寅定了亲。
此番母亲既提起，傅定便把云国公曾找过他之事，告诉了母亲。
郭氏听后，倒不觉得儿子可惜。
这云家虽有权势，可人品实在低劣。若同这样的人做亲家，想也不是什么有福之事。
拒绝最好。
“你拒绝得对，这样心狠手辣，行事不顾王法之人，咱们母子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同他们一条道儿上的。就让那云小姐去嫁大公子吧，让他们去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去。”
郭氏沉叹一声，继续说：“选媳妇，门第不一定得要多高，这女方的品性一定要好。娶妇不德，将是家门不幸，一辈子的祸事。”
傅定望了母亲一眼，一时间突然沉默住。
见儿子不说话了，郭氏便朝他望了过来，问：“怎么了？”
傅定略思忖片刻后，才郑重同母亲说起：“娘这些日子不是一直为儿子挑选合适的妻子人选吗？”
“对啊。”见儿子竟主动提及此事，郭氏双眼明显一亮，“你心里想好了人选？”郭氏问。
傅定点头：“儿子有心仪之人。”
“谁？”郭氏双眼更是亮了一个度，此刻心中是又欣喜又好奇。
傅定却没直接告诉母亲，而是一点点暗示道：“这个人，娘您也认识。”
“我认识？”郭氏倒真认真细思起来。
想着，这些日子为着儿子婚娶一事，她的确是见过几家的小姐。于是，就挨着把那几家小姐的名字一一念了一遍。
只是，她念一个，儿子否定一个。
她心仪的那些，竟一个都不对？
难免的，郭氏心一点点的凉了下来。
那还能有谁呢？
郭氏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了。
索性直接问儿子：“到底是谁，你就说吧，别卖关子了。”
见母亲竟提都没提顾家小姐一句，显然，那顾小姐是不在母亲择儿媳妇的名单之列的，傅定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但他既已决定的事，便不会后悔。
所以，傅定问母亲：“顾家小姐，母亲怎么忘了？”
“谁、谁？”郭氏怎么也没想到，儿子所心仪之人，竟会是顾家小姐？
“怎么会是她呢？”郭氏一脸的难以置信。
傅定看了母亲一眼，说：“儿子同顾小姐认识多日，虽接触得不多，但对顾小姐品性，儿子却了如指掌。”
郭氏抢话：“可若说品性，这京里也不乏品性好的贵小姐。这顾小姐是不错，可她却配不上你。娘不是说她不好，娘是说，那顾家的门第，以及顾家内宅的那些阴私……这于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啊。定儿，你分明是可以择一条件极不错的女子为妻的，为何要择她呢？”
又说：“娘知道，你定是因为担心她受云家人之辱，怕她被欺负，这才为了报之前的救命之恩，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的。娘可以认她做义女啊，娘也会去求你爹爹，让他一并认了顾小姐为义女。这样一来，她的身份自然就高了些，那云家若要再动手，也得掂量掂量了。”
这固然是一条路，但傅定却不愿这么做。
“何必如此费周折？”傅定说，“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但郭氏却不想儿子为此牺牲自己前程。
择一门对自己前程有助益的翁公，将来他可以省下多少辛苦？
“娘不是说顾小姐人不好，她品性温良，端庄大方，娘也喜欢她。可她的家世、她的父亲，却是拖了她后腿。你有没有想过，你娶了她，那往后云家能帮大公子的时候，难道你要指望顾家有人能帮你吗？”
对此，傅定却是不屑的态度：“若儿子有能力有手腕，靠自己就行，何必还要仰仗外家？”
傅定的这句话，倒是把郭氏说得噎住了，再回答不上话。
可即便如此，郭氏也想儿子可以轻松一些。若能有岳丈可倚仗，他又何必再多生那些个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