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殿下这心是完全偏在郭氏那儿的,张氏觉得委屈,一下子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殿下,我知道你心里最喜欢的是郭妹妹,我也知道你最看好二公子。可我也是你的妻,寅儿也是你的儿啊,你不能这样偏心!”
“我是太子妃,寅儿才是嫡长子。且寅儿早早娶了妻室,如今膝下有子有女,他又有哪里对不住殿下了?为何在殿下心中,就这样的不待见我们母子呢。若、若母亲还在的话,她、她老人家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受这些委屈的。”
“你还提母亲!”傅骁怒了。
张氏的哭诉,不但没有激起半点傅骁的愧疚之心,反而,她说的那些话,还惹得他不高兴了。
“当年我常年不在家内,郭氏受母亲训斥和惩罚,你敢说你背后没有出力吗?”既提了旧事,那傅骁便也想好好同她谈一谈这过往,“你躲在她老人家的背后,得尽了好处!那时候,郭氏可是没有向我抱怨过一句。”
“从前你有母亲撑腰,我敬重母亲,这才也尊重你。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你难道还想拿她老人家来压我一头吗?”
傅骁因有愤怒,所以说的是严词厉语。这一威严起来,且又有算旧账之意,张氏自然就怕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只是觉得殿下您偏心郭妹妹母子,我心里委屈。”
“你委屈什么?”傅骁质问她,“你之前不是还求到我跟前来,说是不要这太子妃之位吗?难道,之前所求,不过也只是假惺惺?若我当时真信了你,求去陛下御前,你今日是不是又得来哭诉我偏心郭氏?”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张氏当时的确是不想当太子妃的,她害怕,怕顶不住那样的压力。
如今却被冤枉成是假惺惺,她心里怎能不委屈呢?
“不是殿下说的这样的。”张氏已经委屈得是泪流满面,“妾身愚笨,当时初来京中,又抱病在床,的确是不想争这个太子妃之位的。当时来求殿下,妾身不是假惺惺,是真心实意。”
“可如今,既然这太子妃给了妾身,若权力不匹配,妾身会被人耻笑的。人家会说,说我只是个挂名太子妃,没本事、没能力,人家就算不敢当着我面说,背地里也会笑话我。我、我就算不好这个脸面,不在意、无所谓,可寅儿呢?寅儿不能不顾及脸面啊。”
傅骁自也有自己的说法:“寅儿只要自己有能力,只要能办得好陛下交给他的每一件差事,朝中众臣,自然会敬重他。他的脸面,是得靠他自己去争取,而不是靠你这个母亲。”
傅骁道:“当初,初来乍到,你见京中局势不稳,这太子府内务打理得好不好,上至天子,下至臣民,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呢。你怕自己不能胜任,故以病为由,将这些事推给了郭氏。如今,见局势稳了,如今府内一应内务也被郭氏打理得井然有序,你又开始有别的想法了。”
“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这算不算是窃取别人的成果?”
“还有,你只看得到郭氏的风光,你可知道前阵子她忙的时候,可是连着几天几夜未曾阖过几眼。她辛苦筹谋时,你又在做什么?”
“我、我当时在生病啊。”张氏颠来倒去的,仍是那几句话。
甚至,傅骁说的这些,她一个字都未听得进去。
傅骁在陈述郭氏辛苦筹谋的事实,听在张氏耳里,就成了殿下偏心郭氏。
几番下来,傅骁见实在与其说不通,也就懒得再说。
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张氏仍在哭哭啼啼,傅骁一个冷厉的、极具杀伤力的眼神甩过来,张氏立刻闭了嘴。
默默离开了。
张氏才走,傅骁便也跟着出了门,往雅梅居去了。
方才书房内发生的事,傅骁自然也全告诉了郭氏。
郭氏听后,心情倒是平静。
“难怪呢,前些日子,姐姐也是这般,常来我这雅梅居。我以为她是闲在栖云居久了,觉得无聊,来我这儿串门走动的,没想到,她原来是想、是想拿回这金印。”
“若她开口,我必会亲自找去殿下跟前,道明此事。”
傅骁道:“你别理她,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还有,我今日来向你说这些,不是为她向你要回这金印的,只是告诉你,你有那样的能力,你能胜任这个职位,你做得很好,所以,你只管继续做下去就行。至于张氏那里,有我在,你无需困扰。”
得了太子这些话,郭氏心里总算能踏实些了。
“妾身领命。”她蹲身相谢。
她心里是想要这个权的,所以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并没有心里其实很想要,但面上却一再推诿。
对此,傅骁是欣赏的态度。
他不怕别人有野心,生而为人,有点野心也是常事。
可有野心的同时,也得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
从一开始,张氏这个所谓的结发正妻,就是不该属于她的。得了老太妃撑腰,由老太妃为她筹谋,从而得到一切。
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她所有的倚仗没有了,不但不低调行事、不守其本分,反而倒还觉得是别人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岂非可笑?
那边,待得张氏回到了自己栖云居,又得知自己才走,殿下所谓的有要事便是去雅梅居后,张氏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起来。
“狗男女!”张氏气得怒骂。
因气极,倒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身边侍奉的嬷嬷听到了,立刻过来劝道:“娘娘慎言!”
张氏气得胸口起起伏伏,那口气,难消得下去。
可殿下明显偏心郭氏母子,此路行不通,只能另想它法。
又过了些日子,到了二月中,天越发的暖和起来了后,张氏也想心思,打算筹办一个百花宴。
于是,开始以她自己,太子妃的名义,给京内各家下帖。
郭氏身边的大丫鬟香雅得了消息后,立刻跑到郭氏身边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郭氏。
郭氏听后,也只是平静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如今两房间的争斗越来越明显,他们这些身为奴才的,自然也会随时关注着对方的动静,从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都好即刻向自己主子汇报。
郭氏知道,太子妃这是也想通过一场花宴来让众多豪门贵妇认识到她。
她以为,如今她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轻而易举得来的。她能得到的,她也能得到。
既她这么想,那便由着她去吧。
若太子妃娘娘当真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叫她立刻让贤,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但郭氏却不想为张氏善后,从而辛苦自己吃了,好处却叫别人拿。
所以,她突然抬手抚着额,脸上也有点难色,道:“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换季的缘故,这两日竟连着觉得身子不适。忽然有些头疼,香雅,你扶我去内室歇着。”
香雅闻声,立刻过来扶着郭氏。
待得晚上傅骁回府,雅梅居这边自然有人立刻把郭氏身子抱恙的消息传去给了傅骁。
傅骁得知消息后,即刻来了雅梅居。
而这会儿,郭氏正躺在床上,卧靠在床头,脸色略有些难看。
她额上戴着抹额,明显的一副生了病的样子。
瞧见妻子如此病容,傅骁立刻挨坐到了床沿来,关心问:“这是怎么了?前两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又训斥郭氏身边的人,质问,“都是怎么伺候良娣的?”
满屋子的丫鬟,立刻跪了一地。
郭氏却握住傅骁手道:“殿下训斥她们做什么,她们各司其职,尽忠职守,都做得极好。只是……许是妾身这阵子实在太累,有些没休息得好,重压之下久积成病,便倒下了。”
傅骁想着,这段日子连着多事,想她也的确是劳累。
“既病了,就好好休息着,其它的事你就别多想了。”傅骁宽慰她。
郭氏说:“妾身病了不打紧,只是这府内之事……可怎么办?”
傅骁望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她不是一直想要回这掌家之权的吗?如今,又忙着筹办什么百花宴。既如此,这段日子,便就让她来管这些事儿吧。”
郭氏也正是这个意思,于是立刻说:“妾身听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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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张氏听说郭氏病倒了,心里极是高兴。
似不敢信般,又再问了遍前来禀消息之人:“真的吗?”
那丫鬟微垂首候立在张氏跟前,应道:“是真的,奴婢都瞧见太子殿下亲自领着宫里的太医去雅梅居了。不可能有假。”
听到这儿,张氏那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些。
显然,这些并非是她想听到的,所以,张氏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郭氏病倒,她自然高兴。可若因此而更得殿下怜惜,她自然就不那么高兴了。
但不管怎样,如今郭氏倒下,这于她来说,是个机会。
只要她把这次的百花宴筹办成功了,到时候,让陛下和京里诸位夫人也瞧瞧她的厉害……那么,原本该属于她的太子妃金印,自然又会回到她手中来。
张氏把百花宴定在了二月二十二这日,二月中开始陆续向各位夫人手中发请帖的。到了二月二十,自然帖子都发完了。
而京里的贵夫人们,当收到了由张氏送去的请帖时,不免都既好奇又犹豫。
没人会蠢到,不知道如今太子府内两位夫人间有争执。
早从之前开始,太子妃位未定时,这二位之间就已起了争执。
待得之后,一个得太子妃之名,一个得太子妃之实……自然争端就更明显起来。
年前,郭良娣才举办了场赏梅宴,几乎是名动举京上下,也是因此而彻彻底底立稳了太子府内眷们在这上京城的地位。而如今,年才过,这太子妃则又急吼吼的也派请帖下来,又设了个什么百花宴。
这不是那二位在打擂台,又是什么呢?
京城里的这些贵妇们,对此,自然看热闹的居多。
何况,太子妃发帖,哪有不去的道理呢?
自然都得去。
所以,到了二月二十二这日,太子府门口又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天公也十分作美,今日天气极是不错。艳阳高照的,微风拂面,正适合出门走动。
天时地利都有,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今日虽是太子妃设宴,但如今这太子府内到底谁才是掌实权者,众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到了太子府后,之前便同郭氏交际不错、有些来往的,自然先往郭氏这边来探望。
顾明棠母女自也不例外。
“我倒还好,殿下已为我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瞧,这几日已比前几日好些了。”郭氏卧在床上,虽面有病容,但却也还好。
原就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的确觉得近来太累、身子欠佳,也正好想借这个机会休息休息,所以就索性把自己病倒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岳氏关怀道:“近来换季,这天儿忽冷忽热的,娘娘该要注意些身子才是。”
郭氏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郭氏如此温柔,身上当真是半点身为上位者的架子都没有,岳氏觉得在她面前,实在舒适。
“你们去吧。”郭氏主动说,“那边筵席怕是就要开始了,再不过去,恐要来不及。”
虽亲郭氏,但也不能太打了太子妃脸面。所以,既良娣主动提了,岳氏母女自然就站起了身来。
作别道:“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去吧。”郭氏说,“香雅,你送送。”
岳氏立刻道:“臣妇认得路,就不劳香雅姑娘劳累这一趟了,臣妇携女儿自行离开。”
既如此,郭氏也美非得坚持要让自己丫鬟去送。
原是想着,这偌大的太子府,又是太子妃筹办的花宴,该是处处都有引路的人在的。
外院得安排小厮,内院安排丫鬟嬷嬷……怎么也不至于,会叫客人满府上兜了大圈子,最后也仍找不着去路吧?
不只是岳氏这样,也有别的夫人这般。
最后路上遇到了,结伴同行,逮着路上路过的丫鬟问了,给指了路,才晓得该往哪边去。
可到了个大概的去处后,仍又开始找路。
最后等到了用筵席的地儿时,已经快开筵席了。而这些找路的人,则是热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张氏早坐镇在了这儿,眼睛也一直是盯着外头的庭院看的。
哪些人来的早,哪些人来的迟了些,哪些人又是最后才到的……她都命身边的丫鬟一一记录了下来。
待岳氏等几个也急急忙忙着赶到时,张氏又问了句:“都来齐了吗?”
她身边的丫鬟四下里看了看,见座无虚席了,于是立刻回:“回娘娘话,人都到齐了。”
“既到齐了,那便开席吧。”张氏吩咐。
于是,张氏身边的丫鬟,便走出来道:“太子妃说了,既人都已齐,就开筵席吧。”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但却又都笑笑,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