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听着听着,脸色便沉了下来。
肃王府乃是他们母子姐弟几个的靠山,若顾呈砚敢抢了去助大公子前程,她定要与其拼命!
本来是觉得,自己女儿于这肃王府的二公子有过救命之恩,且这肃王府的公子自入京之后,也是一直同他们母子这边走得更近些的。所以,岳氏便以为,这肃王府自是亲他们这边的。
但如今,这公子又应了顾呈砚的约,这不免令岳氏心里慌了起来。
她一直是视肃王府为自己一双子女的靠山的,而正因有这个靠山在,她才会放松些警惕心。总想着,日后有贵人为倚仗,便是侯府里的日子再难,只要贵人能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那想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她原以为,因有女儿曾救过肃王府公子一回这样的缘分在,肃王府就算是同宁安侯府在交往,但也是同他们母子这一派更亲厚的。
可现在,这公子又同时去亲近顾昇父子。这不免令岳氏心生不安起来,怕若真叫顾昇奸计得逞了,日后她一双儿女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这事情于岳氏来说,算是极大的一桩事了。
所以,岳氏当即便命人去将女儿叫到了跟前来。
“那肃王府的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既亲咱们,如今又亲顾昇……难道,是想两头都亲近?还是说,对人家来说,这根本也是无所谓的事,人家亲的本来就是宁安侯府。可若真这样的话,往后……往后可该怎么办。”
“娘!您别太忧思了。”见母亲似是太过着急,太过把这件事放心上了,顾明棠也怕她会因此而忧思过度,从而伤了身子。
这一年来,娘的身子虽在一日日的调养中,日渐好转。但这是因为弟弟找回来了,他们的日子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缘故。
若突遭变故,娘再受到什么惊吓和打击,顾明棠也很怕娘的身子会又再一日日颓靡下去。
她知道,娘这是完全把同肃王府的关系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若这颗能救他们母子三个性命的稻草,突然被握到了顾昇手中,娘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若从一开始便没有这样的希望,娘自然不会这样。可如今,给了希望,若又再失望,想娘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其实别说是娘了,就是她自己,也有些接受不了。
但这种时候,她必须成为主心骨,必须要淡定着先安抚住母亲的情绪。
“他是肃王府的公子,看在祖父伯父同晔大哥哥的面子上,自然最先亲的是咱们宁安侯府。父亲身为宁安侯,向肃王府去递了拜帖,便是循着礼数,人家公子也不能拒了这份主动找上门的好意。娘您自己也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岳氏方才是骤然得到这个消息后,因心中害怕,便有些情绪失控。
现在逼了自己冷静下来,再一番细思后,不免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
其实冷静下来后再细想想,自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一番控诉好没道理。对肃王府来说,人家是没有道理为别人家里的私事而站队的。
而她方才那样的姿态,好似认定了这肃王府公子必须要无条件的支持他们母子几个一样。
虽说女儿救过他,可人家也的确待自己一双儿女不错,并未不报恩。
至于别的,不过一切都是她的想当然而已,她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按她想的去做呢?
冷静下来后的岳氏,不免自嘲一笑,道:“是娘糊涂了。”
顾明棠则说:“娘哪里是糊涂,娘这是关心则乱了,娘是太为我和易儿着想了。”
岳氏点头:“娘其实也没有别的奢望,不过就是希望你们姐弟可以平平安安的,可以拿到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一切,而不是因为软弱好欺,而被人欺负算计。”
“从前还有老夫人可为倚仗,可见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不能得以颐养天年,还得日日为家里的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操碎了心,我也实在于心不忍。如今,你劝了她去西府静养,那往后,就只能咱们自己多筹谋多算计些了。”
顾明棠道:“娘,人总得自立才能自保。总得是自己有本事,才能得以长久。若只一直倚仗着别人,靠着别人的庇护过日子,只能得以安稳一时,长久不了的。”
“所以,就算今日肃王府的公子应了父亲的约,也无碍。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只能保证自己去做什么,不能阻止别人做什么。”
岳氏点头,倒是赞同女儿的说法。
.
母女交谈过一番后,岳氏便又差人去私下里悄悄打探了一番,最终探得到肃王府那边将在三月初一那日,邀顾昇父子于郊外行猎。
得到了这个消息后,顾明棠目光渐渐清明起来,眼里也渐显笑意,她望着母亲说:“爹爹和大公子皆不擅骑射之术,女儿不知道那肃王府里的公子这么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据女儿的理解来看,却是有些像不想应付却不得不给个面子时,所做的无奈之举。若真是诚心应约的,就不会选一个他们父子二人皆不擅长的。”
听女儿这样说,岳氏倒也觉得她所言有些道理在。
“听你这样说,那肃王府公子倒不像是真心在同他们父子二人交往的?”
“女儿并不能肯定。”顾明棠摇头,“只是凭自己的理解,这般猜测而已。”
虽然是猜测,但岳氏却觉得女儿所猜有道理。
而这时候,顾明棠目光一转,又犹豫着说道:“三月初一……就是后日。后日若是天气不错的话,女儿也想带着易儿出城去玩儿。自易儿回了家后,好似不是待家里,就是去西川先生那儿读书,他也没有机会去玩儿、去散散心。”
“读书自然是极重要的事,但他毕竟还小,暂还无学业压力。那西川先生也说了,不建议死读书。若人只会读书,怕是会读成了只会掉书袋的书呆子,也不好。”
岳氏能理解女儿的意思,于是立刻说:“你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你若想去,便带你弟弟去吧。到时候,娘会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们。”
顾明棠起身:“是。”
.
到了三月初一这日,顾呈砚、顾昇父子才从家里出发,顾明棠、顾易姐弟备下的车,也立刻从宁安侯府的某处偏门离开。
悄悄的,一路尾随在顾呈砚、顾昇父子之后。
出了城,见那父子二人再不往前去,而是停歇在了城门口处,顾明棠也赶紧命车夫停车。
顾明棠心里也猜度着,想该是他们同傅定约见在了这里,所以暂停在了这儿等傅定。
不出她所料,没等多会儿功夫,就见那道算略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傅定是只身一人,策马而来的。
顾明棠同自己父兄等候在了城门两边不同的角落处,才瞧见傅定于城内打马而出,就见他父亲狗腿似的,赶紧弓着腰迎了过去。
而顾昇呢,虽没有父亲那般的卑躬屈膝,但巴结之意也是极明显的。
顾明棠耐心着静坐马车内,双手捧着脸,只安安静静看着车外的那一出好戏。
顾呈砚一如既往的,用他见上峰、见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时的姿态来见傅定。
先是弓着腰快步迎到傅定跟前,之后,走到了跟前后,又双手抱住,深深作揖道:“下官见过公子。”
顾昇也紧随其后,立刻拜见道:“顾昇见过公子。”
傅定虽瞧不上这宁安侯的一些做派,但却也没有为难,只抬了抬手,虚扶了一把道:“宁安侯客气,快请起。”然后看向一旁顾昇,也冲他点头说,“顾大公子也不必如此多礼。”
父子二人一同直起身来后,顾呈砚这才朝傅定身后去看了看。见他似是只身一人来的,不免好奇:“公子您此番出城来,身边都不带几个人吗?”
傅定说:“很多事情习惯了一个人。”
“是是是,公子您所言对极。”顾呈砚随口应承着。
但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又是这样的身份。在京里时都不一定安全,何况这出了京城的大门呢?
他这不是主动去给他的那些死敌送人头吗?
且他又是肃王之子,难道不该更加的自重身份吗?
但又想着,眼前这肃王之子是个极有手腕和本事的。或许,不论发生什么危险,他都有信心能得以自保呢?
这样想着,顾呈砚心里倒也踏实了些。
有他在,就算遇到再大的危险,也都不算危险了。
“公子,您请。”顾呈砚伸手相邀,示意他先请。
傅定倒没客气,只略略颔首后,便双腿夹了马腹,先顾家父子一步朝前去。
突然的,傅定目光朝某处探索了过去,正是顾明棠姐弟所在之处。
而这时候,顾明棠已经放下了车帘,人也又重新坐正了。傅定望过去时,瞧见的,只是一辆慢慢晃动的马车,并未瞧见任何人。
但因从一开始就关注到了这辆车,所以一路上,当发现这辆车是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时,傅定自然多留了个心眼。
明着,傅定身边是没有人。但暗中,却是有人一路跟护在傅定身边。
所以,有关身后所跟这辆马车到底是什么情况,傅定的人自然打探得一清二楚。只待得一个机会,好禀于傅定知晓。
顾呈砚不知道傅定是直接就单枪匹马出城来的,他平日里但凡出行又都是乘坐马车,所以,这次自然也没例外。
可既贵人是骑马出行的,若他再同儿子一起乘坐马车同行,不免有些失礼数。所以,顾呈砚便命家丁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来,命儿子陪贵人一同骑马,他则继续乘车而行。
一路上,因一直有顾昇守在身旁,傅定的人倒不好明着把情况禀于他知晓。但暗中,却是趁顾昇没在意时,投了个石子过来。
顾昇虽有才学,却不擅武术。所以,傅定主仆间的这些小动作,哪怕是发生在顾昇眼前的,顾昇也丝毫不知情。
石子外自然是裹了张纸的,而纸上,则写的是暗卫想向傅定汇报的事情。
只寥寥几个字——顾家二小姐,但傅定却是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