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宁安侯府内,顾呈砚气得面红耳赤,大骂章家不守信誉。明明是谈妥了的事,竟单方面反悔。
如今,闹得阖京人尽皆知他之所行。
闹成这样,叫他日后还怎么出门?
还怎么去上早朝?又还怎么有脸去衙门里上值?
青楼女子最是无心,他给她那么多钱,也承诺日后她厌烦了青楼的日子便帮她赎身。她当时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他是她的再造父母,此生他对她的恩情,怕也只有以命相报了。
结果,一扭脸,就背刺了他。
这脸翻的,比翻书还要快。
她若觉得他给的钱不够,或者给与的承诺不够多,她可以讲?
又为何要这般背信弃义,陷他于如此境地呢?
顾呈砚长到这么大,一直都算是顺风顺水的,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哪怕是二十年前那次,他不得迎娶心爱的女子为妻,他也没有觉得日子这样的晦暗过。
越想越愤怒,于是将书房里的椅子凳子全都踢翻了。
气过之后,还是如同往常一样,顾呈砚又往荣安堂来,打算找老夫人来帮他想法子。
看看如何做,才能令自己找回面子,挽回清誉。
可到荣安堂门外时,才被告知:“老夫人不在。”
顾呈砚一怔。
老夫人不在?那能去哪里!
难道是避着自己不想见,故意托词不在的?
本就气,这会儿见母亲也背弃自己,不免更气。
“老夫人不在荣安堂,能去哪儿?都滚开!”说着,便要往里冲去。
但守门的嬷嬷说:“侯爷,老夫人当真不在。您不知道吗?昨儿她跟着大夫人去西府休养去了。昨儿临晚搬走的。当时,还差了人去知会您的,您忘了吗?”
顾呈砚这才想得起来,的确,昨儿他从章家回来后,的确是有个人来告诉过他,说老夫人身子抱恙,打算去西府静养一阵。
但没想到,竟那么快就去了。
既知道了老夫人所在处,顾呈砚也就懒得再同这些人周旋。于是立刻扭头,要往西府去。
可路走了一半才突然惊觉,去西府,得走大门出去。
而如今,大门外围堵了那么多的人,他又如何出得去呢?
可若不去找老夫人,眼下困局该怎么解?
这般思来想去一阵后,顾呈砚便打发了个小厮去西府请计策:“你去,去西府找老夫人,把如今外面的这些情况告诉她。问问她老人家,眼下该如何做的好。”
小厮立刻跑着去了。
可没一会儿功夫,小厮回来后,只垂着脑袋说:“小的去了西府,也把如今的这些情况都说了,可老夫人的人一直拦着小的,不让进去。说老夫人如今身子欠安,需要静养,不让打扰。”
“小的是好话说尽,可仍于事无补。侯爷,这可怎么办?”
听说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拦着不让见,顾呈砚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一群狗奴才,胆敢拦着本侯的人。你再去,若还不让见,你就硬闯!我倒要看看,这些人的胆子得多大,敢一再的违逆本侯的意思。”
得了主子的话,那小厮自然应是,又底气十足着跑出去了。
某处,假山后面,猫着的个小小身影,见状后,立刻又悄悄跑开去。
猫在假山后面偷看的是顾明棠派出来的,得了侯爷最新动静后,立刻跑回去把这些情况都禀给了顾明棠这个主子知道。
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的,说话也断断续续。
顾明棠这会儿在母亲这儿,见状,便说:“不着急,你且歇一歇,先顺匀了气再说。”
小丫鬟歇了会儿后,才又说:“侯爷、侯爷又打发了人继续去西府那边找老夫人,还、还放了狠话,说是、说是谁敢不听他的,再敢拦人,就打断腿。”
岳氏拧眉斥骂:“这顾呈砚当真不是个东西,自己老娘都病成那样了,他丝毫不关心,还只顾着要她老人家给他出谋划策。生到这样的儿子,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顾明棠心里自然也气,但却没太把情绪消耗在这上面。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前世她就早领教过了。
“娘也别担心祖母,祖母老人家身边的几个嬷嬷婢女,那可是只效忠于祖母的。而且,我也提前打过招呼,祖母过去是静养的,外面纵是天塌了,也万不能吵着祖母。除非爹爹亲自找过去……可如今外面闹成那样,爹爹那般要脸面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会儿出去。”
“何况,西府那边还有伯娘在。伯父生前爹爹惧怕伯父,连带着伯娘也有些畏惧。有伯娘拦着,就算是他去了,也不敢怎样。又或许,他会向伯娘请教对策……谁知道呢。”
只要想到此刻顾呈砚急得跳脚的模样,岳氏就觉得心里快活。
“这一切都是他活该!自作自受,是他自找的。”岳氏咬牙恨恨说。
当真是快活呢,如今银子省了,还令他陷入这样的境地中……当真是叫她们母女好好的扬眉吐气了番。
“只是,他如此,多多少少是连累了你了。”
顾明棠安慰母亲:“哪能有尽善尽美之事?而且,这件事上,其实对女儿的影响算最小的。要说影响,自然是大姐姐影响最大。”
宁安侯所为皆是为了大女儿,身为直接受益人的顾明芍,又能逃避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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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除了顾呈砚父女着急,章家那边亦如是。
原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是要同顾家达成合作的。可一夜之后,事情变成这样,顾家又还怎么肯给丰厚嫁妆?
更甚至,顾家估计此刻都在怀疑是此事闹成这样乃他们章家所为。
若真是他们章家所为倒也罢了。
可不是他们做的,怎能平白无故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章老夫人同章伯爷夫妇也是气得不轻,在家里急得来回团团转,只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这将要到嘴的肥肉,还能就这样的没了。
怎能不气?
这会儿,倒也不再拦着自家孙儿去顾家了。甚至,章伯爷还催促章四郎:“你亲去顾家一趟。只有你亲自登顾家的门了,外头那些嚼舌根的才会怀疑这件事是不是背地里有人做了鬼。你这会儿去,也算是告诉顾家人,此事乃非我们章家所为。或许,嫁妆之事上,还能挽回一些?”
这会儿功夫,章老夫人同章夫人谁也不说话。
章敬遥无所谓。
他不在乎外面那些人怎么非议他们。
就算祖母和父母不说,他也是想去顾家一趟的。
顾大小姐遇到了这样的事,想定很难过。这个时候,她身边肯定需要人的陪伴和安慰。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想陪在她身边。
“好,那孩儿这就去。”章敬遥此刻心情激动。
同章家旁人心境不同,章敬遥倒不十分在意顾家能陪的嫁妆。他在意的,始终是能否娶到顾家大小姐这个人。
事情闹成如今这样,他最关心的,自然是顾大小姐会不会因此而遭受到什么影响。
章家马车停靠在宁安侯府门前,章敬遥迅速从车上跳下来。
然后推开围堵在宁安侯府门前的众人,大摇大摆着走到宁安侯府门前去。上台阶,敲门,并喊话道:“我是章家四郎,还望能开门放我进去。”
想了想,他也故意喊道:“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宁安侯父女,我知道的,所以,故特登门来探望。”
听说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宁安侯父女,看热闹的人不免交头接耳起来。
那青楼女子还没走,闻声一步步踏阶而上,竟有几分果勇。
“既章四郎这般说,我也不怕进这深宅大院去同宁安侯对质。我被人收买陷害于你?图什么?”走得近了,那女子便开始伸出手来,朝章四郎身上摸去,“左右公子也同奴家有过肌肤之亲了,奴家感念于公子对顾家大小姐的一片深情,也想委身于公子。公子,左右奴家已是您的人,您不如也一并收了奴家吧。”
章四郎从未被一个风尘中的女子这般调戏过,登时红了脸。
是又气又怒又羞臊。
看也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但见顾侯府大门开了个缝,他立刻钻了进去。
逃也似的躲开去了。
青楼女子见状,仍冲他身后喊:“四郎,奴家已是您的人了,您就怜惜怜惜奴家吧。”
章四郎仓皇而逃的模样,不免惹得看热闹的众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