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棠方才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也有想过,要不就趁机借傅定之手,狠狠的给云沛兄妹一些颜色瞧瞧。
但待冷静下来,细想想后,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如今,云家并未将她逼到山穷水尽之地,她不是必须得反扑才能活下去。而傅定欠她的这个恩情,却极为珍贵,一旦这个机会用了,往后真有什么事需要求他的时候,却不好再开口了。
所以,顾明棠认真回答说:“多谢二公子好意,但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殷嬷嬷并不知自家少主子同这位顾二小姐之间的渊源,既话已带到,又得了答复,殷嬷嬷自然没再多言。
“奴知道了,奴回去会转告与公子知晓。”
“多谢嬷嬷。”顾明棠蹲身相谢道,“也劳累嬷嬷跑上这一趟了。”
殷嬷嬷说:“奴为主子办事,哪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老主子于奴有恩,新主子又按月给奴发月银,奴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
顾明棠倒也顺势有意攀谈起来:“看嬷嬷您的年纪,应该是肃王府里的老人了吧?”
殷嬷嬷:“自十二岁入肃王府为奴,至今,也有五十年了。”
顾明棠:“那您老人家在肃王府,定然有些身份和威望。”
殷嬷嬷笑:“威望谈不上,不过是有些资历罢了。”
顾明棠:“您处事不惊,镇定自若,晚辈觉得您不一般。”
殷嬷嬷只是笑,没再接话。
不一会儿功夫,顾明棠便将人送到了侯府大门口。
“二小姐请留步。”殷嬷嬷驻足,向顾明棠道别。
顾明棠也没有过于殷勤,非得坚持着送嬷嬷上车。见嬷嬷请她留步了,她便也就顺势停了脚步。
“我目送嬷嬷登车。”顾明棠说。
殷嬷嬷又郑重向顾明棠道别后,这才转身下石阶离去。
顾明棠仍静立在石阶之上,一直目送着殷嬷嬷。直到马车走远了,慢慢的消失在了视野,顾明棠这才转身回府。
往荣安堂去。
此刻荣安堂内,老夫人已经将旁人都打发走了,只留了顾明芍下来。
正问着她有关章家的事,顾明棠回来了。
老夫人也不再多言,只道:“总之这件事你们不许胡闹!”可能是被最近顾明芍一心要退婚的事给闹得烦了,话也说得更狠了些,“章家的并无错处,待你也极好。你若真胡搅蛮缠,非要退了章家的这门亲,那我们顾家便不认你这样的女儿。”
恰这时候,顾明棠已走到了跟前。
老夫人方才还冷着脸同顾明芍说话,头一转,对向顾明棠时,则又换了副面孔来。
“送殷嬷嬷出去了?”老夫人笑问,言辞亲切和善。
顾明棠说:“送她老人家出门了,孙女是目送着她离开的。”
这边祖孙二人正说着话,顾明芍便冷着张脸站了起来:“孙女就不打搅祖母您和妹妹谈心了,孙女告辞。”说完,也不等顾老夫人说话,直接就敷衍着蹲了个身,转身走了。
望着她负气而去的背影,顾老夫人只冷着脸摇头。
顾明棠挨着祖母坐了下来,倒也主动打探着,问:“祖母在说姐姐同章家的事吗?”
对这件事,顾老夫人心里是一肚子的火气。
“从前觉得她通情达理,是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也不知何时开始,她竟变得这般蛮横不讲道理。或许,她从一开始便就是这般自私自利之人,只是之前掩饰得好,没被发现而已。”
顾明棠心想,您老人家总算是看清楚她的本质了。
顾明芍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她从未善良过。
从前会装,不过是装能给她带去好处而已。如今,装也装不到好处,自然就懒得装了。
但这些话,顾明棠却没说出口来。
她只是说:“我看姐姐的意思,应该是执意要退了同章家的亲事的。邵姨娘如今是不管她了,但我看爹爹的意思……似乎是被她说动,有筹谋之意。”
老夫人脸色不免更冷了些:“你这个爹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咱们顾家有利的事,他是一件没做。对顾家不好的事,他倒是做得勤快。他就是顺风顺水惯了,日子过得太好。想当初,就不该让他这样舒舒坦坦过日子,就该让他也像他哥哥、你的大伯伯一样,去磨砺磨砺。吃了苦,经历了生死之关,他自然就知道好歹了。”
逆境使人成长。这句话,还是一点错没有的。
一个人的一生,当太过顺遂时,便注定了他做不成大事情来。
但父亲如今已过不惑之龄,再想着给他历练已然来不及。他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顾明棠虽也对父亲满腔的怨愤,但身为子女,她却不好说父亲一个字的不好。
所以,听得祖母这样说,顾明棠也只能笑笑,道:“爹爹是个享福的。祖父在时,他有祖父倚靠,日子过得潇洒自在。祖父去了后,又有大伯伯事事照应他,仍不需要他操持什么。即便如今,大伯伯也不在了,也还有祖母您老人家呢。爹爹就是这样的好命,旁人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顾老夫人却哼了声。也不想再提这个儿子了,之前是看到他头疼,如今是只要提到他就不舒服。
但老夫人的态度也极坚定,只见她沉着脸道:“总之,只要老身尚活一日,就不允许他们父女这般胡来。想无缘无故退了章家的亲,败坏侯府名声,除非我死!”
顾明棠立刻“呸呸呸”了三声,然后拍桌子:“这么不吉利的话,祖母往后可不许再说了。”
老夫人望着跟前这张严肃的小脸,却笑起来。
“好,不说了。”她揽过孙女肩来,搂在怀里。
如今,这个孙女是越发的讨自己欢心,越发的深得自己的心了。
不免心里也庆幸着,芍丫头不争气,好在还有个棠丫头在。
.
殷嬷嬷回去后,立刻去了傅定跟前。
把今日在顾家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少主傅定。
“顾家人都极热情,并没因奴婢只是一介奴仆而轻看一眼,从老夫人,到下头的小姐,都十分的看重奴婢。”
这些都不太重要,傅定听了后只略点了下头,就问:“那件事情,你问过顾二小姐了?”
“奴问过了。”殷嬷嬷说。
傅定问:“她怎么说的?”
殷嬷嬷便把顾明棠的意思告诉了傅定:“顾二小姐的意思是,多谢主子为她操劳了,但这件事情,她自己可以解决。”
这个答案,在傅定的意料之内。
所以傅定并不意外。
他也没说别的,只笑着颔首:“知道了。”
殷嬷嬷便自觉的告辞:“奴告退。”
耿余就候在傅定身旁,所以方才殷嬷嬷的话,他也都听到了。
待殷嬷嬷走后,耿余不免好奇道:“这顾二小姐当真是奇怪,分明是受了那云家天大的委屈了,可偏有仇不报。公子您都已经主动差人去问她了,只要她一句话,就能报复了云家兄妹以泄心中之愤,可她却把送到了眼前的机会给拒绝了。”
“这实在是……”耿余摇头,“有些傻。”
傅定继续捧起手中的一张防城图来看,脸上有浅浅笑意,闻声他淡淡回道:“她才不傻,她可聪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