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芍抽抽嗒嗒的,坐下来仍是呜呜咽咽的哭。
顾呈砚望着她,等她自己委屈完了,哭完了,他这才语重心长说:“婚姻之事,也是看缘分的。爹爹说句或许不太中你意的话,你妹妹能有这样的运气得高门贵婿,你未必就一定有。”
“怎么连爹爹也这样说?”才忍住的泪意,被这句一刺激,更是止不住般汹涌而出,“女儿怎么就不能有这样的好姻缘?”
“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顾呈砚说,“爹爹的意思是……章家虽然比不上云家、徐家,章四郎也比不上云四郎、徐三郎,但未必能高嫁去那样的人家,日子就一定好过。那章四郎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嫁了过去,未必不幸福啊?”
“相反,如今瞧着你妹妹是风光,可若真正嫁了过去,要同夫家一大家子人相处,用尽心力……这未必是什么好事。”
“高嫁有高嫁的利和弊,低嫁有低嫁的利和弊。你不能只看到高嫁的利、低嫁的弊,而不去看高嫁的弊、低嫁的利。凡事都不是只一味的好,一味的不好,你得想得深远一些。”
这些话,哪怕顾呈砚是真心为女儿考虑,也是好言相劝的,可铁了心想嫁高门的顾明芍,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
“女儿不喜欢章四郎,女儿不想嫁他。爹爹,如今只是定了亲而已,又没有成亲,为何不能让女儿有再选择一次的机会呢?哪怕是成了亲,可过得不好,总也是可以和离的吧?难道女儿就因为已经和章家的定了亲,这辈子就要给交代了吗?那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她不喜欢那个章四郎,从前是没法子,总得矮子里拔将军挑一个。可如今既有了选择,为何又还要继续一棵树上吊死呢?
顾呈砚虽也看不上章家,看不上那章四郎,但本着为女儿好的原则,他仍是希望女儿可以嫁过去的。低嫁有低嫁的好,日后她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还可有娘家人为她撑腰。
顾呈砚只希望她可以日子过得简单快乐些,但若是嫁去章家实在是令她不快乐了,顾呈砚自然也心有不忍。
但细忖一番后,也严肃着如实告诉女儿,道:“和章家退亲容易,但退了亲后,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你需要有个心理准备。还有那章家,未必不会狗急跳墙,见亲事不成,就在外头肆意造你的谣言。万一,你因此受了影响,也觅不得比章家好多少的亲事呢?”
顾明芍却不以为然,她十分自信自己定可以另寻个比章家好的。
所以,见父亲有松口之意,她立刻道:“爹爹只管帮女儿去办成这件事就行,至于别的,爹爹无需担心女儿。”顾明芍自信自己输顾明棠只是输在了出身上,容貌虽略有逊色,但只能说审美不一样,各有千秋。
她不认为顾明棠那样的长相就要比她好。
而本来输她的出身,也随着自己外祖的归京,不复存在了。
如今她和顾明棠,不说压她一头,至少也是平起平坐的。
那顾明棠能找云家、徐家那样的,她又凭什么找不到差不多门第的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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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棠这些日子接手了自己的嫁妆铺子,不说每日,但至少是每隔一日是要出门一趟的。
有时候结束得早,她就直接回家来。
偶尔的,外头巡视铺子结束得迟了,她会命车夫直接把车赶去西川先生的住处。停在那儿,然后等着弟弟下学一起回家。
之前已经接过弟弟下学一两回了,今日顾明棠又再次过来接弟弟。
顾易下学的时间很准时,基本上申时正一到,他人就会从西川先生住宅出来。
等过两次已经有经验,今日第三次,亦是如此。
一到了时辰,瞧见弟弟身影,顾明棠脸上笑意还未待来得及展开,便在瞧见另外一道身影时,又黯淡了下去。
但顾明棠也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徐霁帮过弟弟,就等于是帮过她,算是她的恩人。对待恩人,顾明棠自然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态度强硬。
在他面前,至少该有的谦恭得有。
所以见到他人,顾明棠心里哪怕不情愿,也是主动走下了车来,朝徐霁走了过去。
“徐三公子。”快走到跟前时,顾明棠略略朝徐霁蹲了下身,算施了一礼。
徐霁和顾易,显然算很熟悉了。徐霁也是西川先生学生,只要他有心,寻个借口常往西川先生住处来,或是帮他老人家收拾一下书籍,或是向他请教学问……只要他想,总是有理由找过来的。
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多了许多同顾易相处的机会。
顾易对徐霁很是景仰,不仅为他的学问所折服,也觉得他这个人是个极不错的人。
方才,顾易下学之后,甚至还向徐霁请教了学问。
对徐霁的独到见解,顾易心生佩服。
看到姐姐,顾易自然从徐霁身旁走到姐姐身旁来,然后恭敬着朝徐霁作揖道别:“徐哥哥,告辞了。”
徐霁也朝顾易抱手,他只略颔了下首,算是回应了。
“顾兄弟先过去,我有几句话想同令姐说。”
顾易多少也懂些哥哥姐姐们间的事儿,他不干涉,所以,闻声立刻就说:“好。”然后身一转,往自家马车去了。
徐霁目光轻轻从顾易身上掠过,转到眼前顾明棠身上来,主动攀谈起来。
“私下里问过西川先生,说是令弟颇有才学。好好加以培养,日后定是国之栋梁。”
徐霁的确向西川先生打探过顾易的根基和天资,西川先生虽没说得这样直白,但言语间也的确是夸顾易资质不错。
弟弟被大儒之师说是栋梁之才,顾明棠心里自然开心。
对徐霁的这份热心,顾明棠也给与了回应。只见她又再朝面前男子略欠了身子,谢道:“多谢徐三公子相告。”
仍是这般的客气、疏远,徐霁嘴角略扯了下,有几分自嘲和无奈。
可他既已坚定了自己的心,且也决定好要主动出击,自然是不论对方是何态度,他都不会轻易言弃的。
今日特意等在这里,也是有些话要说的。
所以,说完顾易之事后,徐霁才进了正题,道:“有件事想同姑娘单独聊聊。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明棠撇了下嘴,有几息功夫的踌躇,最终仍是不为所动,只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孤男寡女的,也不合适独处。
顾明棠少不得也要搬出自己弟弟来:“易哥儿还等着,回去后他还得有功课要做,所以徐三公子还请长话短说。”
她不愿挪步,徐霁也没勉强,只是望着她,眉心轻轻蹙起。
“那个云四郎,为何一直未曾定下亲事来,你可知原因?”徐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