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顾呈砚安抚女儿,“这件事,我会去找夫人谈。”
见父亲总算松了口,顾明芍心中雀跃。
既父亲肯松口,也就是说,那么大的一件事,至少在父亲这里,是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明芍心里高兴,但却不敢太表现在脸上。
所以,她的那份喜悦,一直都收着。
“真的么?”当然,高兴也肯定是要表现出来些的,既然父亲松了口,一点高兴都不表现,也会令他没有积极性,只是不能表现太过而已。
“爹爹真的打算去找夫人谈?”顾明芍立刻笑起来,“夫人向来听爹爹的,有爹爹在,夫人肯定会饶了姨娘的。”
先把这顶高帽子给戴上,到时候,如果夫人不听父亲的,那就是夫人不给父亲面子、故意同父亲对着干了。
顾呈砚却尴尬的笑了笑,因为这件事太大,他也不确定岳氏会让步到哪一步。
“你先回去吧。”顾呈砚也不先给承诺,只是让她先走。
顾明芍知道此事万万急不得,父亲能答应去帮忙求情,已然算是极好。如果再继续赖这里不走,过犹不及,反而不好。
所以,顾明芍很乖顺地说:“是,那女儿先回去了。”
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直到扶着门框跨出了门,这才总算是彻底离开了。
这几天来,邵姨娘在受什么罪,顾呈砚心里都有数。
虽然他对邵氏有极大的恨和怨,但毕竟易哥儿安然无恙,他也又还没为昇哥儿请封,他不免就觉得,罚一罚也就是了,也不能太过了。
难道,还真要把人给打死了么?
但他也知道妻子心里肯定很气,如果不给她出了这口恶气,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所以,这两天不论她做什么,只要不出人命,她就都由着她去。
但罚也罚了,而且还罚得那样的重。想来,也该差不多了吧?
顾呈砚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忧,害怕即便是如此,妻子仍没完没了。所以,他在书房内徘徊了许久,做足了心理准备后,这才往紫云堂去。
这会儿功夫,邵氏已经被岳氏放回衔香院去了。
下人来禀,说是侯爷过来了时,岳氏一点都不意外。
他过来必然是求情的。
只是没想到,这求情竟来得这样快。
她这不过才罚了三五天而已。
当然,他来求情归他来求情,她听不听,就是她的事了。
岳氏还如往常一样,起身出来迎接。
“侯爷。”她蹲身行了个礼。
“快起来。”顾呈砚态度极好,立刻伸手去扶妻子。
岳氏心中一阵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侯爷今晚怎的过来了?”岳氏明知故问,“是柳姨娘伺候得侯爷不好?”
这几日,顾呈砚都是歇在了柳氏的白鹭院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最近岳氏邵氏斗得如火如荼,自然就让默不吭声的柳氏捡了现成的宠。
顾呈砚自然也是知道妻子这是在嘲讽他,但他也并没放在心上。
“不管怎样,不管她们再如何好,总归是妾。而你,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顾呈砚口中的“她们”,自然也是把邵氏给说带进去了。
如果是以前,顾呈砚说这些,岳氏心里多半是高兴的。不管他再怎么宠邵氏,但至少在他心里,他还晓得妻妾有别。
可现在,此时此刻,眼下这种情况下,岳氏却只觉这样的话恶心。
岳氏默默讥笑一声后,只淡淡说:“妻妾有别……可如今有些妾,却是了不得了。背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嘴还硬。对我这个侯夫人,更是不高兴了就辱骂。我知道侯爷今日来所为何,可想必侯爷也该听说了的。”
“这几日来,那邵姨娘骂了我多少回,侯爷心中应该有数。”
顾呈砚虽一直没插手妻子和邵姨娘之间的事,但她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顾呈砚却是知道的。
邵氏辱骂岳氏,顾呈砚自然也知情。
想起这个来,顾呈砚不免眉心蹙了下。
这次,邵氏亲口骂人的画面他没看到,当然,他也并不想看。但之前有一回,她带着芍儿一起辱骂岳氏的样子,他却是正好撞见看到的。
那是第一次,他对邵氏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他相信,这辈子,那幅画面都永远无法再从他的脑海中挥去。
但,即便是这样,顾呈砚也仍是想为邵氏求情。
毕竟他们少年时便相识,之后她又吃了那么多苦,且他们间也有那么多年感情了。她还为自己生了一儿一女。
易哥儿若真为她所害了,那此事另当别论。可听母亲的意思是,易哥儿如今还好好的活着。
不但还活着,而且这些年是为一商户人家所收养,日子应该过得也不错。
虽然同在侯府里不能比,但至少是不会饿着冷着的。至少,他是吃得饱穿得暖的。
也正是因此,顾呈砚此番站在妻子面前,才算有点为邵氏求情的底气。
所以,心中略思量了一番后,顾呈砚倒主动提起易哥儿之事来。
“听母亲说,如今易哥儿已经在归京的路上了?”顾呈砚一边说,一边已经慢慢的在一旁圈椅上落座了下来。
岳氏见状,自然也在他对面的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
“人是找到了,可若非有母亲派去的人拼命相护,如今能不能走上归京的路,还不一定呢。”岳氏自然是在提醒他,告诉他哪怕到现在、此时此刻,邵氏仍没熄了害易哥儿的心思。
顾呈砚又再一瞬沉默后,继续说道:“易哥儿福大命大,好在没事。如今既已在回京路上了,那再过不久,你们母子就可团聚了。”
他一直在向她描绘一幅美好的愿景:“你们母子阔别多年,如今再得相聚,又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重要的呢?之前你一直说,若易哥儿找不回来,你也活不下去了。现在易哥儿找到了,你能长命百岁,以后靠儿子得个老封君。子孙满堂,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顾呈砚言词间不乏讨好巴结之意。
可岳氏心中却清楚得很,他此番说这些中听的话来讨好她、哄她开心,不过是为了想替邵氏求情罢了。
他是有目的的。
所以,岳氏始终头脑清醒,并不落入他圈套中。
“可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我和我儿也不会阔别这三年之余。若非是有人故意害我儿,我也不至于三年多来都缠绵病榻,命不久矣。哼,侯爷所说的,如今的这些美好景象,本该是一直存在的。而就因为某些人的恶毒,我们母子间竟缺了这三年的温馨时光。”
“而这些,侯爷又怎么算呢?”
顾呈砚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琳琅,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说理说不过后,顾呈砚只能打感情牌,“你以前最是温柔乖顺的。”现在却变得邻牙利齿,颇为刁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