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姨娘却不知道自己遇到了祸。
府上突然来了衙差,此事当然已有耳报神报给她知道了。但她也只是困惑是否是顾家惹了什么事,这才又引得衙门的人突然登门的,她显然从未想过是否是自己摊上了什么事。
所以,在老夫人身边的人找来时,邵姨娘错愕住了。
不免也有心向老夫人身边的人打听:“此番老夫人叫我过去,姑娘可知是为什么事?”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银子,就要塞给那丫鬟。
那丫鬟也是巧丹。
只见巧丹垂眸,目光淡淡扫过那锭银子,似笑非笑着轻轻挥手推开,只紧着口风说:“奴婢是奉命行事,至于主子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奴婢的确不知。”
邵姨娘脸色变了变,嘴上倒仍客气着:“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银子自然又收了回去。
“姨娘请吧。”巧丹说。
老虔婆不喜欢她,根本不愿见她。她身为妾室,也没有资格去给老虔婆请安。所以,平时她们两个鲜少能见上一面。
这会儿突然差人来找,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而且肯定还不是好事。
邵姨娘虽怕,但也不是很怕。她觉得,多半就是那日她同顾呈砚吵架了,老虔婆为这事叫她过去要她听教训呢。
但这件事上,她连顾呈砚都不怕,就更肖说怕这个老婆子了。
所以邵姨娘越往荣安堂去,倒越理直气壮起来。
她有儿子她怕什么?
那顾易虽只是丢了,但这几年过去了,谁又知道他死没死在外头呢?就算还没死在外头,那她也花了重金雇了专业的人去杀他了,他迟早是要把命丢在外头的。
这般想着,邵氏倒更不怕了。
进了荣安堂,果不出她所料,那三个人都在。
在顾呈砚面前,她可以甩脸子发脾气,因为知道顾呈砚这个夫君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就算也会同她吵,也会生气,但最多就是不来见她、冷落她几天,他肯定不会有害她的心思。
但老夫人就不一样了。
这老虔婆本就厌恶她,若她在这荣安堂撒泼,岂不是正好自己递了把柄送过去?
邵姨娘自然不会这么傻。
所以,哪怕心里恨这些人恨得要死,进了荣安堂后,邵姨娘也自觉低了半头。
规规矩矩走过去,先老老实实向府上的三位主子行了礼。
起身后,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邵姨娘收回目光。只微垂首,望着自己脚尖。
没有那日在顾呈砚面前时的嚣张,但也绝不是卑躬屈膝。
没人说话,她也就站在那里,她也不先开口。
顾呈砚这会儿心情挺复杂的,既舍不得邵姨娘受到惩罚,但又觉得她实在是太过分。
老夫人和岳氏都没先开口,大有等着看顾呈砚这个一府侯爷怎么处置的架势。
屋内安静了会儿后,顾呈砚总算先开了口。
他直接问邵姨娘:“你可知错?”因岳氏和老夫人都在,也都在看着他的态度,所以顾呈砚语气和脸色都很凝重。
见他在跟自己摆架子,邵姨娘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双手也不自觉攥紧了些。
心里肯定是极度不爽的。
但这会儿不是只两个人在时,邵姨娘自然不会正面和他吵。
邵姨娘只是慢慢抬眼,看向面前这个男人,语气也有些倔强在,她问顾呈砚:“妾何错之有?”她何错之有?值得他这般。竟在老虔婆和岳氏跟前落她脸面。
见她态度还这般强硬,都几日过去了,她不但半点不知悔改,反倒还变本加厉了。又想到那日争吵时她在自己面前的那副嘴脸,顾呈砚才慢慢平息下的怒气,又一点点升腾起来。
索性不兜弯子,直接问她:“你何错之有?你自己好好看看,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说罢,将那些账本,并着那几家掌柜签字画押的证词,一股脑儿全都扔过来,砸在了邵姨娘身上。
突如其来的这一砸,邵姨娘都有些被砸懵了。
但等她看到那些账本,以及那几个掌柜签字画押的证词时,她更是惊得呆在了原处。
她怎么也不敢想,这事竟被揪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都安然无恙,一点事没有,怎的就突然被发现了呢?
邵氏再也硬气不起来。
直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然后声泪俱下,道:“妾是穷怕了,过够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这才一时糊涂,干了这糊涂事的。夫人您大人大量,又财大气粗,不差这点银子,所以您就原谅妾吧。妾是真的……真的苦怕了,这才一时糊涂了的,妾不是有心的。”
“这些年,妾虽拿了这些钱,可也过得不安生。夫人,您就看在妾有心悔改的份上,饶了妾这一回吧。”
“不是有心的?”岳氏哼笑一声,只是淡问,“不是有心的,竟然能同时勾结我好几家铺子的掌柜。不是有心的,竟然这几年一年比一年钱偷得多。若非我及时发现,日后这几家铺子的赚头,都得进了你邵清瑶的口袋吧?”
“你偷了我这么多银子,现在只轻飘飘一句不是有心的,就妄想我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吗?”
岳氏并没有疾言厉色,但却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堵得邵氏哑口无言。
邵姨娘见争论不过,便委屈哒哒的哭起来。
“妾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自幼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在家里时,从来不缺吃短穿。若不是形势所迫,妾又怎屑于做出这种丧德之事来。如今被夫人抓住,妾更没脸了。”
说着,邵姨娘便匍匐在了岳氏脚下,哭诉道:“总之这事是妾的错,妾任凭夫人打骂。”
岳氏:“我不打你,也不骂你,只要你能把偷走的银子全部吐出来,这事我可当从没发生过。今日过后,也不会再追究。”
邵氏却很为难,她慢慢直起些身子来,尴尬道:“银子么,妾是拿不出来了。若是打妾一顿能令夫人消消气,那夫人您就打妾一顿吧,妾定不会有任何怨言!”
邵氏就是笃定有顾呈砚在,他会护自己不挨打,所以才会这样说。
但岳氏却并不顺着她话说,只是问她:“几年来你偷走了那么多钱,你竟然跟我说拿不出来了?这些年,你说你穷怕了,要花银子,可府上供你吃喝,你每个月都有月银拿,想必侯爷私底下也没少贴补你吧?这些银子都还不够你花吗?”
邵氏虽还跪着,但却已经直起了腰板来,她脸上表情也颇严肃了些。
“妾从前在闺阁中时奢侈惯了,这爱花钱的毛病便一时没能改过来。这些银子算什么,妾从前每年花的可比这多多了。”
“你可真会狡辩,偷了我的钱,还在我面前如此的理直气壮。”岳氏这会儿倒也不怎么气了,只是平静着说,“那这样吧,只要你能把这些年花掉的钱都一一说出个去处,我也可以不再计较。”
这些年这些钱的去处?那她怎么可能会告诉岳氏。
她怎么可能会跟她说,就在前两天,她才花了五千两买凶去杀她流落在外的儿子。
所以,邵氏仍是那句话:“这些年的花销多了,妾也不记得了。”
“侯爷,您怎么看?”岳氏懒得再同她周旋,直接问起了顾呈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