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二十四年,云霓诞下一名小郡主。
因着云霓喜爱大理国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便为她取乳名杜鹃。
杜鹃生得粉雕玉琢,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极了皇帝陛下,水灵灵的桃花眸,漂亮得跟会说话似的。
蓁蓁简直爱不释手。
是以,小杜鹃的百日宴并未设在赵翊礼的王府,而是在皇宫的集庆殿,赐宴前朝后宫。
文武百官深知帝后宠爱这位小郡主,绞尽脑汁送来了珍奇的贺礼。
是夜,满堂气氛轻松,推杯换盏,笑语不断。
龙椅之上,赵君珩牵着蓁蓁并肩而坐。小杜鹃由奶娘抱着,走到皇祖母的身旁。
蓁蓁慈爱地抱过来,襁褓中的小丫头白白胖胖的,眉目清秀,俨然是个美人胚子。那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最后定定地瞧着蓁蓁,
下一瞬,竟颇有灵气地,咯咯笑开了。
蓁蓁怔了怔,随即笑逐颜开:“陛下,你瞧。她笑了!她冲我笑了!鹃儿定是知晓我是她的皇祖母呢。”
皇后开心,赵君珩自是龙颜大悦,难得地伸手摸摸小杜鹃的脑袋,以示嘉奖。
这时,墨筠起身,朗声道:“陛下,娘娘,郡主百日,臣等有幸同沾隆恩,不胜感激。臣有一提议,可为郡主祈福。”
蓁蓁微一挑眉,“哦,哥哥快快说来。”
墨筠拿起案几上的一块云片糕,道:“此糕在民间寓意‘节节高’,把这糕放在一处桌案,以作基点,一人放一片,依次置于其上,每放一片便送一句祝福,糕越高,福越厚。”
赵翊礼闻言,不禁莞尔:“照舅舅的提议,还得小心着不能将糕层碰倒,否则就是前功尽弃啦。”
蓁蓁失笑道:“如今做了父亲,还这般皮!你舅舅提议,甚是有趣,不妨一试。”
皇后应允,文武大臣自要附和。
毕竟讨好皇帝陛下的不二法门就是讨好皇后娘娘。
章择端道:“小郡主方才对娘娘展露笑颜,想必是最欢喜皇祖母了。微臣斗胆,请娘娘来放第一片,臣等再依次送上祝福。”
“好啊。”蓁蓁把小杜鹃还给奶娘,然后牵着赵君珩的手,走下龙椅,“第一片便由我和陛下一起放。”
说着,拿过云片糕置于长几之上,“愿鹃儿顺颂时宜,万事可期。”
言毕,她看向云穆尧,“接下来,该是鹃儿的外祖父啦。”
云穆尧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置糕,喜上眉梢地:“臣不才,愿郡主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云卿所言,甚得朕心。”赵君珩颔首,难得地嘉许了一句。
云穆尧见龙心大悦,更是喜不自胜。云霓这女儿啊,真是叫他荣华又富贵!果然没白疼她!
蓁蓁转向赵翊礼夫妇:“这回该是鹃儿的父王与母妃了。”
赵翊礼携着云霓起身,共执云糕置于其上,“本王愿鹃儿,岁岁年年,万喜万宜。”
一时间,气氛正好,不少文武大臣跃跃欲试。
在墨筠与方晏清两位舅公送毕祝福后,赵翊行把一块云糕放在方甜沁手中,“走,我们也去给小侄女送送祝福。”
“好。”方甜沁柔柔一笑,跟着赵翊行起身。
此时,那云糕已叠得甚高,见太子妃走上前,云穆尧不禁凝神屏气,可不能被她推翻咯!
眼见太子妃抬起纤细的腕子...
“喔...”方甜沁极其不雅地捂住檀口,顿时涨红了脸。
蓁蓁敏锐地察觉,忙问:“沁沁可是也有了?”
赵翊行拍拍小妻子的肩,笑道:“回禀母后,才一个多月,时日尚短,遂才没有声张。”
“你这小子!”蓁蓁嗔了太子一眼,“这大喜事怎能藏着掖着呢!”
文武大臣闻言,纷纷离席下跪,“臣等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双喜临门。”
“陛下,我们又要当祖父、祖母了呢!”蓁蓁握紧赵君珩的手,盈盈一笑。
“是。”赵君珩与她四目交投,眼光中流露出欢悦的神色。
天禧二十五年,太子妃顺利诞下小皇孙。
蓁蓁又着实开心了好一阵子,同年,罗刹国传来喜讯,赵翊融与索菲娅也生了一个女儿,金发碧眼。
据闻,这位小公主一出生,罗刹国就与波斯人签定了和平条约,是以,她被两国百姓视作和平的使者,自是日后罗刹皇位的不二继承人。
万事既定,赵君珩便开始暗中筹划退位之事。
天禧三十年,赵君珩正式下诏传位于太子赵翊行,并与蓁蓁出京去游历大好河山。
春去秋来,光阴匆匆。
一年后,两人游历至南部沿海一带,广州府。
因着国门开放,此地海上贸易甚为发达。经济便利,气候亦相当宜人。
城西,有处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名曰“桃园”。
是日,蓁蓁从桃园内一座古朴优雅的宅子内醒来。
说来惭愧,她与赵君珩已是好几个娃娃的祖父祖母了,昨夜竟还把持不住,放肆缠绵了一回。
珠帘外,轻轻响起雪芽的声音,“太后,奴婢把午膳放在桌上了。”
像是做坏事被人发现了,蓁蓁臊得面红耳赤,赶忙爬过赵君珩,打算去寻件完好无损的寝衣穿上后,再把午膳端进来。
她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男人,再被逮回去搓磨一番。
可当她默默地穿上寝衣,把午膳端回寝房时,蓦地发现,帐子被打了起来。
赵君珩早已醒了,正撑着肘弯注视着她。
“用...用膳了...”
男人闻言,轻勾唇角,“喂我...”
蓁蓁秀眉儿一扬,“你要...”亮晶晶的乌眸落在他光洁冷白的胸膛,“这般模样儿用膳...?”
“不可以吗?”男人唇角撩起的笑,要多诱惑就有多诱惑。
蓁蓁不禁暗叹,这男人果然还是要找好看的,都老了,还这般养眼!
“好...好呀...”她很没骨气的。
喂了一碗牛肉羹,男人用帕子擦擦嘴道:“饱了。”
蓁蓁放下瓷碗,纤细的指尖在他身上打着圈儿,“老爷子,你真饱了啊?”
赵君珩掀起眼皮,那眸底幽深一片。他握住她仍光滑如玉的小手,声音含着三分蛊惑:“还能吃个点心。”
“甚点心呀?”
“你...”
蓁蓁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娇笑着偎进他怀里。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没再给他废话的机会,她用尽全力吻住他的唇...
再一回后,栊门上轻轻响起敲门声,“太后,您醒了么?”
这回是青芽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破细瓷似的。
蓁蓁缓缓睁眼,“怎么了?”
青芽隔着栊门回道:“王爷把杜鹃小郡主送来了,说是来给太上皇和太后尽孝。”
一听大孙女来了,蓁蓁愈觉羞耻,赶忙爬起来。
跨下床榻时,还狠狠踢了一脚某人,真当是男色误人!
“大孙女来了,还不快些起来!”
“...”
窗外的日头正好,小杜鹃就站在庭院里,六岁的她已经是个端庄的小姑娘了。
“杜鹃给皇祖母请安。”她被云霓教得十分有礼,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蓁蓁看到她就欢喜,忍不住发笑地跑过去搂住她:“鹃儿一路辛苦了,让皇祖母瞧瞧,哇,长高了不少呢!”
杜鹃笑吟吟地道:“父王也说鹃儿今岁在窜个子呢。”
她声音清脆,带了点儿大理国软软的口音,听来甚是窝心。
蓁蓁牵她手在一旁浓密如绿伞般的树荫下坐下,又让雪芽青芽把这儿有名的小吃端过来。
不一会儿,赵君珩从寝房里走了出来。他身形依旧挺拔昂藏,衣冠楚楚,通身的矜贵威严。
孙子孙女们向来憷他,杜鹃忙站起身行礼,规规矩矩地:“杜鹃给皇祖父请安。”
“免礼。”赵君珩微微颔首。
“老爷子,你干嘛那么严肃!别把我的鹃儿给吓坏了。”蓁蓁嗔他一眼。
于是,赵君珩对杜鹃扯了下唇角,吓得杜鹃眼皮一跳!
皇祖父笑起来真的比骂人还可怕!
赵君珩不知孙女内心戏如此丰富,撩起衣摆,在蓁蓁的另一边坐下来。
这时,雪芽端了一碗姜汁撞奶过来,蓁蓁让杜鹃坐下来喝。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鹃儿来时,在路上行了几日啊?”
杜鹃思忖了下,回道:“大抵有二十日。”
“你父王与母妃近日都好吧?”
“父王整日黏着母妃,母妃好似有些腻了...”杜鹃说着,偷觑眼威严的皇祖父后,又朝和蔼可亲的皇祖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腻了?”蓁蓁有点儿惊讶。
“母妃近日都与皇后娘娘在一起,忙着慈幼局的事情。”
“哦,原是在忙慈幼局的事情呀,嗯,忙点儿好。年轻人忙点才有朝气。”
“皇祖母说的是。”
“鹃儿可有读书了?”
“读了,近日先生刚教了四书。”
“可有教洋文了?”
“学了些简单的阿拉伯文。”
“嗯,四书要学,洋文也要学...咱们大颂日后可都指望着你们呢。”
“是,鹃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赵君珩漫不经心地敲着石桌,听着祖孙两人一本正经地说话,有些无聊,又觉好笑。
淡淡的日光蒙在蓁蓁温柔浅笑的脸上,映出眼角几弯细细的鱼尾纹,蕴着满满的慈爱。
他不禁看得发怔。
原来,年华老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休惊岁岁年年貌,且对朝朝暮暮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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