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会总坛,裴宅。
从未有过的戒备森严。
蓁蓁警惕地打量着面前四位脸色沉肃的男人,心中不住筹思着脱身之计。
这四位,其中两人正是在大明寺庙会之上表演百戏的兄弟俩,另外两人是顾予归与云峥。
他们皆静坐在椅子上。
“的笃的笃...镗!镗!镗!”
厅外打了三更,忽地,远处巷子中又传来群犬吠吠之音。
周琰手按剑柄站起来,只听得群犬吠了会儿,又渐渐静下来。
蓁蓁趁机悄悄儿给云峥递眼色,让他赶紧想办法救自己离开。
未料,他那张木头脸自始至终都没有向她看上一眼。
她不由得心急如焚,随即转念一想,定是云峥打不过这三人,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不行,她得赶快想个法子,帮云峥减少些敌手。
眼下,她四肢已恢复了力气,双手双脚的绳索也已被解开,只是不能讲话。
眼见四人神情如泥塑般一动不动,她试探地动了动脚,谁知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十分警觉,目光一转立即瞥来。
蓁蓁忙打个想要如厕的手势。
裴淮舟微拢眉,默了会儿,方冷冷地开口允了,并让周琰与云峥“领路”。
古宅灯火稀疏,回廊风声紧,天上一点明月窥人,气氛莫名恐怖。
进入恭房后,蓁蓁并不小解,凑眼向门缝外看去,只见周琰与云峥如两座门神般,一左一右地守在外面,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一时,忍不住在腹中大骂亲哥哥,墨筠!
要不是他小小年纪就把章夕瑶迷得不要不要的,自己如何会上章夕瑶的当!
也不会被抢走防身的缠丝玛瑙戒!
如果没有被抢走缠丝玛瑙戒,现下给周琰暗暗来一针,早就能脱身了!
默叹口气,她静静地等着。
只要云峥出手,她便立刻冲出去,与他联手,杀出一条生路来。
然,等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周琰的催促声,云峥还是没有动手。
蓁蓁挫败地跺跺脚,只能装模作样地小解,又延挨了会儿,才出得恭房。
这回,她机敏地往云峥那儿靠近了些,趁着周琰不注意,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云峥低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竟冰冷得叫人感到陌生。
蓁蓁眨眨眼,还欲用口型向他求救,却被周琰察觉。他脚步轻捷地绕了过来,用身躯隔开了她和云峥。
欺负她不能讲话,是吧?
蓁蓁没辙地闭闭眼,这云护卫,真让人火大啊!
三人再次回到厅堂,没来得及落座,周琰倏地脚步一顿,扣住她腕子,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目光闪烁着锋利的冷芒,表情逐渐显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之色。
蓁蓁吓了一跳,口中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看向云峥求救。
“不得对秦王妃无礼!”裴淮舟沉声一喝。
周琰不甘地松手,紧接着转身朝裴淮舟摊开右手,露出一个浑圆的鬼工球。
裴淮舟一见之下,心口巨震,如鹰隼般探究的目光缓缓迫视向蓁蓁。
蓁蓁心头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荷包,果然她的鬼工球不见了...
那男人的手脚怎地这么快?!
是了,他擅长表演戏法,在千百对眼睛的睽睽注视之下,尚且叫人瞧不出破绽,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身上摸出个鬼工球。
气愤之余,蓁蓁又无比庆幸...
那本怕赵君珩多看不自在而被她藏在衣衽里的“大举阳功”没有被他摸去。
不然的话,她真是长一千张嘴都替赵君珩解释不清了!
裴淮舟接过那球,缓缓抬起头,眼眶微红,艰涩地问道:“敢问王妃,这鬼工球是从何处得来的?”
蓁蓁“呜呜”地叫,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裴淮舟当即命顾予归去取笔墨纸砚。
怎料,顾予归方行出厅堂,就被一道凌厉无匹的拳风打了回来。
“不好,是秦王打进来了!”裴淮舟瞳孔微微一缩,面色凝重地盯着门外,“我们先撤。”
闻令,周琰立即拉起蓁蓁,往厅堂后快速撤退。
云峥推着裴淮舟,疾步跟上。
“你们带军师先跑,我断后。”顾予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神情视死如归。
蓁蓁被迫跑到古宅的西北角门,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周琰从靴筒中拔出短匕,一翻手,刀尖抵在蓁蓁心口,威吓道:“上车。”
蓁蓁眄了眼那短匕,似乎是他白日里变百戏的那把伸缩刀,一时倒也不怕。
眼下,赵君珩正在厅堂攻来,不管云峥帮不帮她,只要她出手,拖延到赵君珩来,就一定能脱身!
如是想着,她捏紧粉拳欲动手。
然,下一瞬,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几株大树之上,月影摇曳,似有人在埋伏。
她料想也是永平会的人,不由得改变策略。
好汉不吃眼前亏!
松开了手,认命地跳上马车。
紧接着,云峥也将裴淮舟抱上了马车,周琰折叠起轮椅,跳上车辕。
那车夫赶忙放下车帷,蓁蓁不经意间看见了他虎口上的八卦刺青,全身霎时凉了半截。
乖乖,今夜是什么“黄道吉日”,妖魔鬼怪都聚到一块儿来了!
便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呼唤:“蓁蓁!”
是赵君珩!
她连忙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看。
只见白锦容、苏月苒以及将她掳至此地的黄宗羲皆被打倒在地。
“(王爷!我在这儿!)”
她发不出声音,于是拼命拍着车厢,向赵君珩求救。
听到声音,赵君珩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妻子。
幸好,她安然无恙。
心下略略一松,他飞身欲去追。
却见她身后突然冒出个男子,高高扬起一把短匕,没有一丝停顿,径直朝她背心刺了进去。
顿时,心似生生地被撕裂。
他一双黑眸蓦地瞠大,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小妻子缓缓闭上双目。
“不!”
手脚刹那僵直冰凉。
也是在这彷徨无措的一瞬间,后背猝不及防地遇袭。
猛烈的剧痛袭向心口,赵君珩只觉五脏六腑如被击碎,身形急旋,似冬日枯叶般,应声倒下。
见状,马车内的云峥怒不可遏,稍一缓过来,“铿锵”一声,长剑出鞘,裹挟着劲风,当即向那卑鄙无耻的偷袭者击去。
“萧旭,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