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愿为叛逆，可历朝历代的叛逆却为何屡禁不止？”
苏月苒质疑地盯着赵君珩。
赵君珩绷着神色，并未回应。
苏月苒兀自说了下去：“无非是掌权者昏庸无道，让不计厉害的高洁之士处处碰壁，被奸臣相害。
如若掌权者能选贤授能，用忠去奸。让忠臣受益，奸臣受惩，上行下效，谁还甘愿做叛逆？
今永平会诸位兄弟皆是奸太后曾害忠良之后代，所行之事无非是想要奸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真正还政还权于陛下。王爷怎能说我们是谋逆呢？”
同是忠良后代，蓁蓁感同身受。
她轻轻扯了扯赵君珩的衣袂，眼神恳求地：“王爷...”
“嗯？”
“他们...都是忠良后代呀...”
“那又如何？”
“能不能放过他们一回？”
“倘若我说不呢？”
“那我就...加入永平会...你来灭我吧！”
“...”
赵君珩眉梢一搐，继而转向苏家姐妹，“既然王妃为你们求情，那本王便饶你们不死。”
苏月苒、苏月莹一喜。
“但是…”赵君珩缓缓地道。
“但是甚？”苏月莹激动地接话。
“永平会诸人一年之内，不得离开扬州半步，不得再招新人，如再敢插手朝堂之事，本王定然不饶。”
“民女谨遵王爷之命。”苏月苒立即拉着苏月莹，跪下谢恩。
“退下吧。”赵君珩冷颜挥手。
苏家姐妹离去，蓁蓁回头过来，若有所思地看向男人：“云护卫可有加入永平会了？”
“尚未。”
蓁蓁恍然大悟，“原来让我跟你打配合，牵住永平会的人，是要他们重用云护卫啊？你可真奸！”
“谢夫人赏识。”
“...”
*
又过一日，晨间阳光依旧很好，没有多少热力，树影淡淡的，越显萧索。
蓁蓁晨起后，用完早膳，问雪芽：“王爷呢？”
雪芽笑答：“回王妃的话，王爷在书房与那扬州太守说话呢。”
“扬州太守？”蓁蓁想赵君珩定是在谈公事，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于是准备回房，恰在这时，门子忽然来报，章家小姐求见。
蓁蓁闲着也是闲着，就让门子把人带进来。
章夕瑶今日穿着一袭金丝荷绣云罗长裙，外罩一件猩红斗篷，整个人看起来越显温柔。
她上来浅浅一礼，“赵夫人，冒昧叨扰。”
蓁蓁让雪芽给她端茶，“章小姐，怎么突然来寻我？”
章夕瑶接过茶盏，端在手中，并不饮，“今日寒衣节，大明寺要做祈福法事，寺外还有庙会。我想着赵夫人初来扬州，不应错过这样的热闹，便冒昧前来，想请夫人一起去逛逛。”
见蓁蓁面露犹豫，她续道：“近日家中气氛有些沉闷。瑞宁那厮一声不吭地，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哥哥一直在外边找他。我待在家里闷得慌，就想借此机会出来散散心。”
她说话时，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微微颤动，自蓁蓁的角度看上去，显得她整个人尤为地单薄而憔悴。
特别是那秀致眉眼染着的淡淡愁绪，轻易地引发他人的同情。
蓁蓁心想，若哥哥没有罹难，章夕瑶定也不会这般可怜。
“怎么会冒昧呢！我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了，多谢你还记得我。”她嫣然一笑，“待我去跟王爷说起一声，我们就走。”
“好。”章夕瑶含蓄一笑。
*
大明寺，位于扬州城西北郊，东渡琉球国弘扬佛法的鉴真法师就曾任过本寺的主持。
此时，寺内香烟缭绕，梵音袅袅。
庙宇不大，里面却非常进深。
蓁蓁与章夕瑶过了天王殿后，就进入了古木参天的庭院。
院中有小沙弥在卖祈福的高香。
那香的一端绑着红绸，绸带细长，用以写下美好的祈愿。
思及被人捷足先登的“天工巧术”，蓁蓁觉得最近运气有点儿背，便转足走了过去，“小师父，给我一炷香。”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银子，“多的算布施。”
小沙弥忙接过碎银子，递上长香：“多谢女施主布施，女施主仁心虔诚，定蒙菩萨保佑，日后夫君必定高中状元，子孙满堂，福泽无穷。”
蓁蓁莞尔，对章夕瑶道：“你也买一根吧？”
“好。”章夕瑶淡淡一笑，也掏了钱。
小沙弥当即笑开了颜，一模一样的话又对章夕瑶响亮地说了遍。
章夕瑶拿高香的动作微顿了下，清晰的哀伤随即在眼底涌现，之后才提步走向一旁的长几。
蓁蓁也跟着走过去，提起毛笔，饱润浓墨，轻巧写下了“顺遂无虞”四字。
而后放下笔，侧眸去看章夕瑶写的——
“愿君安。”
短短三字，甚是漂亮，极尽簪花写韵之妙，笔迹圆润。
蓁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当即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但这熟悉感，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个确切。
“铛！铛！铛！”
寺庙里突然想起撞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时，章夕瑶已不紧不慢地理好了红绸，“赵夫人？”
“嗯？”蓁蓁回过神来。
“走吧。”
蓁蓁跟着章夕瑶走进大雄宝殿，在那蒲团上跪下，听她默默为章择端祈福。
蓁蓁也收敛了神思，专心祈福。
拜完佛，两人出得大明寺。寺前正有庙会，赶集的人将山门挤得水泄不通，着实热闹。
蓁蓁与章夕瑶肩并肩走着，忽然间，章夕瑶被一莽撞的孩童撞了个趔趄。
蓁蓁扭过身子，正欲伸手扶她，却不想，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快她一步。
手顿在半空，她抬眸看过去，发现英雄救美之人竟是云峥！
“多谢公子。”章夕瑶赶忙稳住身子，朝着云峥浅浅一福。她始终低着眉目，似乎羞于与之对视。
云峥神色间有几分木然，只是点了点头，未出一言。
可蓁蓁仍心细地察觉到了他眸底似有什么东西在隐忍地翻涌着。
不禁暗忖：怪哉！怪哉！这木头不会是对章家小姐见色起意了吧？！
如是想着，只见云峥身后又走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正是苏月苒。
瞧见蓁蓁，她踌躇了下，才走上前来，盈盈一福：“参见王妃。”
声音不大，却被章夕瑶听了个清楚。
她浑身猛地一僵，不过面上却瞧不出任何破绽，仍旧羞赧的模样。
蓁蓁赶忙扶起苏月苒：“此处人多，不必行礼。你今日怎么也在这里？”
苏月苒瞥眼云峥，眸光游移，“听说今日寺中有高僧做法，我是来祈福的。”
蓁蓁见她臂弯里挽着一篮子香，便点头道：“嗯，你这就去吧。”
苏月苒告辞后，云峥亦走了。
章夕瑶咬了咬唇，小声道：“赵夫人，你原是...”
蓁蓁竖起食指比在唇上，对她摇了摇头。
章夕瑶淡淡一笑，笑颜温柔，似乎很知进退，“嗯，那我不问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喝彩如雷，远远望去，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甚。
“走，我们也去瞧瞧。”
蓁蓁好奇心起，拉着章夕瑶挨入人群，却见中间一块空地上，有人在变戏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