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一直以为像赵君珩这般铁血丹心的男子是不会轻易将儿女情长诉诸于口的。
怎料,他竟如此直白地向她表明心中的爱意。
诚然,两个多月前,她是不懂男女情爱的。
她自小生活在世外桃源般的乖乖鸭寨,悠然自得。
若不是被纪谷相逼,她断不会起绑架“王云谏”的念头,又阴差阳错地与赵君珩拜堂成亲。
她大概也会在一两年后,与其他男子成亲生子,继续过着养鸭、斩鸭、送鸭的平淡日子。
然而此刻,在赵君珩越来越灼热的注视下,在两人紧贴的黏腻的掌心中,她似乎感受到心底有朵花破土而出了,渐渐地盛开,散发出令人沉醉的美妙气息。
那些曾经在话本中看到的有关情爱的词句,此刻也鬼使神差地如浮雕般凸印在脑海之中,闪烁着绚烂绮丽的光芒。
“风雨如晦,悠悠我心。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青春年少,她不懂此间滋味。
此时此地,面临家国仇恨的困顿,似乎须臾间,她就心领神会了。
狂跳的心慢慢平复,蓁蓁感受着来自掌心的炙烫温度。她发现赵君珩的指尖亦有轻颤。
他也在紧张,为了她...
蓁蓁缓缓抬眸,杏眼如一泓秋水般明澈,潋滟生光,脉脉含情。
“王爷,我的本名是什么?”
赵君珩声音含着怜惜,一字一顿地回道:“墨芸汐。”
蓁蓁杏眸微微闪了下,露出明显的慌张与茫然,“那你心悦的是...墨芸汐,还是...我?”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傻,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问,有点儿钻牛角尖。
赵君珩轻笑,将她手摁在自己心口处。
他目光温润而深邃,瞳底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感受到了么,此刻,它只为你跳动。”
强而有力的心跳震动在掌心,蓁蓁指尖一颤,下意识地要抽回手。
赵君珩却是攥得更紧,不容她逃离,低沉的声音无比坚定:“蓁蓁,我,赵君珩,心悦你。”
闻言,蓁蓁眼眶再次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滚动,要落不落,格外惹人疼惜。
“那你呢?”赵君珩声音放得极低,难以掩饰的紧绷与期许,“蓁蓁,你心悦我吗…?”
“我...”蓁蓁一开口便觉得脸上烧得慌。
不心悦,怎会把零用钱全拿来买“秦王传”?
不心悦,怎会强绑着你拜堂成亲?
不心悦,又怎会言“我不要和离了”?
榆木脑袋!
面对着心仪的男子,她始终是害羞的。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一下就挣开了他。
她侧过半边身子,唇角紧抿,望着远处初升的红日,一双小手不住扯着两侧裙绦。
青白的曙光与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小妻子面颊羞红似火,似乎连耳根、颈子都红了,罕见的少女娇态。
赵君珩看得心口震悸,伸手将她身子轻轻掰过来,蓁蓁犟了下,却终是没有再躲。
佳人复入怀,娇媚楚楚,难描难言。
赵君珩小心翼翼地,亦不容迟疑地,抬起她下巴,然后低头,如珍如宝地吻住了她轻颤的红唇。
淡淡的茉莉清香,一如记忆中的清甜,缓缓蔓延在唇齿之间。
他将她完全搂进怀里,蓁蓁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随后顺从地依靠上那宽厚的胸膛。
迷迷蒙蒙的冷香,泛着木质的气息,让蓁蓁想起了乖乖鸭寨那阳光明媚的清晨,晶莹的露珠在翠绿的荷叶上轻轻滚动。
像极了此时此刻,他一下又一下的浅吻...
她逐渐放松了,一双柔荑环住了男人的腰身。
她在他唇上轻喃:“时序...”
时序,是赵君珩的字。
蓁蓁是在秦王府的一幅挂画上看到后,询问余晖才知晓的。
像是被冷不丁地点了下穴,赵君珩全身一僵,停止了流于表面的吻。
额头抵着她的,炽热的呼吸喷薄在她微微娇喘的红唇上。
她的脸已跟朝霞一样红了。
他知晓,他的蓁蓁,亦是心悦他的。
“要不要再来一次…?”
入骨的爱意,浅吻是远远不够回味的。
不等怀中温香回答,他再次低头,撬开了她的唇。
晨曦金光灿烂地洒落在天地间,一对璧人相拥立于高山之上。
天色苍苍,山山而川,斯人斯景,无边旖旎。
很多年后,坐在御书房批阅奏疏的赵君珩每每思及此刻的美好,仍不免唇角微露笑容。
*
缠绵片晌,两人的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静。
赵君珩带着蓁蓁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
远处,汴京皇城的轮廓在晨曦间闪熠着层层诡谲之芒。
蓁蓁有很多话想问,但一时又不知先问哪个,便从最初的相遇开始问起:“你是因琥珀桃花坠子而认出我的?”
赵君珩微颔首:“嗯,那琥珀桃花坠子是我们的定亲信物,是我娘亲自赠给你娘的。”
听他提及亲生母亲,蓁蓁又问:“我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仰头望着他,神情有点儿悲凉,赵君珩心里一酸,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岳母是岳父出征大理国时带回的女子,虽是异族人士,但处事温俭,治家有方。军中众人,无不交口称誉。”
“那我爹爹呢?”蓁蓁听得心里又酸又涩。
“岳父胸怀韬略,治军威严,是真正的忠义之士。”赵君珩怜惜地,轻轻地捏她小手。
蓁蓁吸了吸鼻子,“我听说,你和我哥哥很是要好的,对吗?”
谈起故友,赵君珩心中一恸,顿了会儿,咽下干疼的嗓子道:“你哥他文武双全,又兼天分高明,是个有才又有趣的人。”
蓁蓁泪流满面,“这么说来,我与哥哥最像。”
赵君珩用指腹替她揩去泪水,又伤感又好笑,“是,一样一样的。”
一样一样的自信!
蓁蓁破涕微笑,转念又想到甚,微微肃脸,问道:“‘追魂剑剑谱’在你这儿,那‘天工巧术’呢,在不在你这儿?”
赵君珩摇头:“‘追魂剑剑谱’是墨家出事前夜,你哥哥偷偷拿来强行塞给我的,说是要作你的嫁妆。等我欲归还之时,整个墨家已是一片火海了。”
蓁蓁想过一万种可能,万万没料到是这么狗血的桥段,
“我哥哥...还真是爹娘的好儿子呢...竟误打误撞,把祖传秘籍给保存了下来。”
赵君珩皱眉,为故友辩白:“许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才会这么做。”
“那你可知‘天工巧术’在哪里?”
赵君珩愁眉不展:“我也曾暗中查访过,然,一无所获。”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蓁蓁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之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喃喃地低语:“‘天工巧术‘…它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