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本以为赵君珩会做拉她做些不可描述,只可意会的事情。
未料,他却是仅睁眼看了她一下便又合上。
而后,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了她发顶,像抚摸小猫咪似的,似有若无地来回轻抚。
不争气地,蓁蓁全身都软了下来,像只被捋顺毛的小猫咪,微微向后靠去。
赵君珩适时地伸出左手勾住她纤腰,动作轻柔地将小妻子慢慢嵌入胸膛里。
窗外忽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得芭蕉声声脆。
纱窗被吹开了一条缝,有丝丝缕缕的凉意钻入,全被男人昂藏火热的身躯遮挡住。
气氛倏然温馨起来。
蓁蓁抬起白净的嫩手,试探性地触碰覆在自己小腹上的大手,被他反手一握,拢进了掌心,心窝不自禁地一热。
赵君珩掀起眼睑,凝睇着怀中人唇边浅浅的梨涡,深眸亦跟着染上淡淡的笑意。
他捏了捏她的纤纤玉指。
蓁蓁颊畔的梨涡更深,香腮胜雪,闪闪烛火下,艳丽如同露珠,美得难描难言。
赵君珩眸光愈软,又捏了捏。
“幼稚。”蓁蓁轻嗔,随即想到众人眼中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男人竟也有如此孩童的一面,忍不住失笑出声。
明眸皓齿,桃笑李妍,春色无边。
赵君珩看着娇妻开怀的模样,也难得地笑意融融。
一时间,四目对望,无声胜有声。
门外雨丝低语,风动翠竹,此情此景,甜蜜温馨,真不知是真是幻。
*
一夜雨消云散,卯时,天际泛着一抹鱼肚白。
蓁蓁醒来时,身旁的人已不见踪影,料是去上朝了。
洗漱完毕,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后,余晖神色仓皇地自前院跑进云霓阁,喘吁吁地请安,“王妃,府外有宫里来的人要接您去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
蓁蓁瞿然而惊。
太后是赵君珩的嫂子,又不是他的亲娘,凭什么要进宫去向她请安磕头,她怎么不来秦王府见自己!
心里是这般腹诽着,嘴上却不好说出来。
她问余晖,“王爷可有回府了?”
余晖回道:“王爷寅时便去上朝了,估摸着现下还没出宫呢。”
雪芽眨了眨眼,插言道:“王爷会不会就在宫里等着王妃,一起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呢?”
“应该不会。”蓁蓁摇头,冷静地思索了下,“如若王爷知晓,定会派云护卫来接我。”
余晖感觉到一丝不妙,眼底迅即抹上戒备,“奴才这就进宫去找王爷禀明此事。”
“不必。”蓁蓁抬手止他,“待你找回王爷时,说不定我早被等候在外的那些人治下一个不敬太后的怠慢之罪了。”
余晖一震,“王妃言之有理,可现下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思及昨日落魄而逃的长乐,蓁蓁隐隐有了猜测,嘴角划过一抹讽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雪芽青芽替我梳妆更衣。”
“是,王妃。”
顷刻,蓁蓁在余晖与两个婢女的陪同下来到前院。
她身穿霞绡衫、青萝裙,如云青丝挽了个惊鸿髻,点缀上朵朵珠翠,气质天然而成的庄矜,婉婉有仪。
看得站在华盖马车旁的内侍眼里情不自禁地浮现惊艳。
他恭恭敬敬地上前来请安,“奴才给王妃请安。”
蓁蓁落落大方地颔首,“免礼,走吧,莫要让太后久等。”
“喏。”
登上马车,内侍放下锦缎车帷,而后才坐上车辕。
一路上,他隔着车帷与蓁蓁细细地讲了宫中不少规矩。
譬如:“王妃见到太后要自称妾身,不可‘你你我我’”、“太后赐座,王妃要从容谢恩后再落座,绝不可手舞足蹈”、“太后赐食,王妃要切记‘食不语、嚼无声’”…
蓁蓁边听边想,幸好赵君珩只是个王爷,若是皇帝,住在宫里的话,这么多的规矩要记,她非连夜跑路不可。
小半个时辰后,车驾来到宫门口。
当值禁军循例拦下马车盘查,内侍从袖袋里掏出一枚令牌,那禁军看了看,便放了行。
车轮轱轱,穿过恢弘的宫门。
蓁蓁从纱窗向外瞧,只见宫门上方深嵌的“宣德门”三个大字,古朴遒劲,透着一股威严凛然之感。
宫内甬道狭长,两侧城墙高耸入云,其上禁卫军披甲执刀,肃然伫立,气势迫人。
她忽然生出一股怪异不受控制的情绪,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袂。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踏入这大颂至尊之地。
与过往生命中的悠闲与自由,愈行愈远...
她曾在瓦子里听说书人讲起过当今太后郑氏。
郑氏乃赵君珩嫡亲兄长英宗赵肃的结发妻子,与英宗成婚多年,却并未诞下一儿半女。
康平五年,英宗暴病。临终之际,曾受一夜龙恩的宫女负荆请罪,坦白自己已为陛下偷偷诞下一子,方满百日。
大颂终于后继有人,郑太后受命于危难之际,于英宗驾崩后,以雷厉风行的手腕,平定墨家叛乱,垂帘听政,辅佐尚在襁褓中的庶子登基。
如今十八年过去,太后虽在今岁年初还政于皇帝,然朝廷大权仍尽操于她一人之手。
这老嫂子属实是个厉害的狠角色,一会儿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蓁蓁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的同时,马车已在太后寝宫——慈明宫前停下。
蓁蓁由雪芽青芽搀扶着跨下马车。
此时,日阳正炽,自高大的宫墙外投来一道淡金色的光,映得那百鸟朝凤柱上的凤纹栩栩如生,凛然不可侵。
蓁蓁凝了凝神,跟着内侍穿过两重院子后,听他隔着门帷道:“启禀太后,秦王妃见驾。”
须臾,里面传出一道尖细的声音,“进。”料想亦是内侍。
雪芽与青芽被拦在了殿外,蓁蓁右手食指抚了抚左手的玛瑙戒指,深吸一口气,掀起门帷,踩着小碎步走了进去。
正殿内,金狻猊瑞兽香炉之上,龙涎香丝丝缕缕缠绕。
郑太后戴龙凤朱翠冠,穿鞠衣,端坐在凤椅之中,手里握着一串檀香木念珠,神色庄重异常。
与蓁蓁猜测的相差不大,太后的下首坐着的正是长乐郡主。
她望着蓁蓁,眼中似笑非笑,嘴角微斜,似乎很是轻蔑。
“妾身参见太后。”蓁蓁垂眉顺目,敛衽一礼。
临时向雪芽青芽抱了下佛脚,她动作还算标准,叫人挑不出一丝错。
郑太后一言不发,犀利的凤眸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良久,才颔首道:“是有几分姿色,听闻秦王此去金陵便是为了迎娶你入京,你可真是好大的福气。”
嗅出太后话中的阴阳怪气,蓁蓁略感忐忑,神色倒是未露半分。
她语气从容地回道:“妾身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要说福气,全靠太后与王爷抬举。”
说书人常言:皇宫里的人最忌他人居功,稍有骄矜之色,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郑氏这老嫂子大权在握,得罪不得,须得拍马屁拍得她开开心心的。
果然,此话一出,郑太后神色稍霁,“你小小年纪,倒也不是那么不懂事,起来坐下说话吧。”
“谢太后。”蓁蓁恭谨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斜签着坐下。
且看这一老一小如何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