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那载着玉带銙的水晶盏已流至低洼处,忽地“哗啦”一声,鲤鱼跃龙门似的,“嘭”地坠到蓁蓁面前。
盏身震颤,激起涟漪,嗡嗡然良久方息。
“见鬼!”一惊之下,蓁蓁霍地站起。
“王妃此言何意?”赵君珩徐徐抬眸,盯住她,微微阴沉的表情似乎在言:好好斟酌你接下去要说的话。
蓁蓁震了震,“呃…我的意思是...”
“甚?”赵君珩微敛眸。
蓁蓁见男人好似要生气,一双杏眼骨碌碌地乱转,蓦地停止,泛出奇谲之色,“我的意思是...真是见鬼的幸运!”
“哦?”赵君珩徐徐展眉。
蓁蓁唇畔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愉快到几近夸张的程度,很狗腿地,
“王爷,你方才没瞧见我那眼巴巴的神情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买这玉带銙送你。带銙赠俊郎,在座之人,谁能俊得过我家王爷呀。”
她边说边在男人身旁跪坐下来,握住他的左手,将收拢的五指一根一根掰开来,而后放进自己的小手。
自在濠州被他“上药”之后,蓁蓁就发现自己偶然展露出的娇软柔弱最能勾出他的温柔。
果然,下一瞬,他便反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桃花眸愈加深邃,荡起无言的温波。微微上翘的唇角亦泄露出他的情绪,显然刚刚令他阴郁之事在此时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蓁蓁赶紧见缝插针,“可是...”
她似真似假地咽了下,可怜兮兮的。
“可是?”赵君珩目光通透地凝睇她,心中有些好笑,问出的话却是懂装不懂。
蓁蓁食指尖轻轻搔他掌心,似乎很纠结,“可是...我没那么多的银子...”
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几乎是用口型道出的。
赵君珩被她小猫爪子挠得胸口里五脏六腑都在痒,眸色倏地一暗,攥住小妻子作乱的小手。
怎地如此会撒娇...
拇指眷恋地摩挲下她玉笋般的小手,他克制地松开了她,从袖袋中取出一枚玉印,放在她手心。
“这是我命宝丰钱庄给你刻的玉印,日后花销从心即可。”
在座众人闻言,大吃一惊。
秦王妃究竟言了甚,一句话便让秦王心甘情愿地掏出家底。
高!实在是高啊!
蓁蓁臻首微垂,只见那玉印上刻着一个端端正正的“蓁”字,通透方正,一眼便能看出是成色极佳的冰白玉所制。
还有,下面那桃红色垂穗上结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
整整七颗金光闪闪的圆珠!
此乃...存满千万两黄金者才能拥有的...七珠玉印!
蓁蓁一下惊呆了!
似乎连赵君珩抢她琥珀桃花坠子的那些气儿此刻也烟消云散了,甚至觉得此次汴京真的没有白来!
她抬眸看向赵君珩,眼睛弯成月牙儿,小嘴里灌了蜜似的,“多谢王爷。”
声音又娇又嫩,似黄莺宛转吟鸣,听得赵君珩莫名口干舌燥,竟想让她...再多唤几声。
不自在地拈起矮几上的茶盏,他猛喝了一口,犹不解渴。
正欲再倒一盏,眸光瞥见那盏沿浅浅的口脂唇印,忽地意识到自己喝的是蓁蓁饮过的残茶,莫怪回味有一股淡淡茉莉清香。
喉结轻滚,他闭闭眼,暗自运起内力调息满心的燥火。
而取过玉带銙的蓁蓁根本没注意到身旁人的难耐,喜滋滋地收进小童递上来的锦盒。
“恭喜...”小童偷觑眼神色淡漠的秦王,见他并无阻止的意思,大着胆子扬声道,“恭喜秦王妃竞得冰白玉带銙。”
话落,热烈的掌声与恭贺声响起。
不多时,竞卖圆满落幕。
蓁蓁悄悄看向方晏清,似乎是想寻机会与他相认,却瞥见他右手食指轻轻抚了抚眉骨,便心领神会地收回目光。
这个动作的意思便是:适可而止。
与爱读书的方晏清不同,蓁蓁虽聪明,但也贪玩、爱逃学。
先前,鸭寨的私塾先生被她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便常常去陈越面前告状。
挨了几次训后,蓁蓁就学乖了,让方晏清打掩护。遂每次在他远远地朝她刮眉骨时,蓁蓁总能及时赶回私塾,乖乖读书。
赵君珩顺着她的视线举目一望,脸色微变,强硬地牵起她手,“回府。”
“恭送王爷,王妃。”
蓁蓁被赵君珩牵着在众人恭敬的目送中,出了艮苑。
“活阎王”一走,气氛顿时松泛起来。
宝玉阁与宝丰钱庄两位掌柜请众人移步临湖雅阁,共赴晚宴。
阁中,竹帘半卷,三面湖光,晚风低吟,端的是一派闲情雅致。
众贵妇们品着香茗,群雌粥粥。
话题无一例外,紧紧围绕着半路杀出来的“秦王妃”。
显得那站在角落里,临湖远眺的赵淑仪颇为格格不入。
“子羡参见长公主殿下。”秦子羡悄然靠近,恭敬一揖。
赵淑仪回眸,如血的夕阳斜映双颊,艳丽不可方物,“秦公子不必多礼。”
秦子羡看得心口微微悸动,温声问:“方才子羡见殿下似乎很是喜欢曲水流觞。”
“是。”赵淑仪微笑颔首。
秦子羡被她的笑容感染,亦跟着笑。平日里一张俊美异常的面庞,此时竟透出几分憨。
“子羡也喜欢...不知可否邀殿下重阳佳节再来此地,曲水流觞,共赏玲珑骰子。”
此话中的恋慕之意再明显不过,赵淑仪愣了愣,随即双颊晕红,“好啊。”
“那便一言为定。”秦子羡双目炯炯,声音颤抖,显然激动异常。
眼尖的贵妇瞥见角落里相对傻笑的男女,八卦兮兮地用手肘戳戳身旁人。
“哎,瞧那儿。”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秦公子爱慕长公主,是汴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秦相备受太后器重,秦公子年纪轻轻的,又身居要职,可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好什么好,前些日子,我听家里男人言,秦相私下替长子向太后求娶长公主,太后可没有答应,态度甚是暧昧。”
听得此话,众贵妇们的八卦之心瞬间蠢蠢欲动。
“说起来,长公主知书达理,却不受太后垂青,倒是长乐郡主刁蛮又任性,颇得太后青睐。是什么道理?”
“你连这都不晓得么?长公主殿下是先帝与宫女所生,哪有嫡母喜欢庶女的道理?”
“莫怪...太后不应秦相之请了...”
“都快别说了,人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