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顿时破防，眼中的怒气几乎要烧起来。
“掌柜，你方才不是言本郡主手上这只镯子才是宝玉阁品相成色最好的镯子吗？”
她话声刚落，盛着冰白玉平安镯的水晶盏好巧不巧，再次停在蓁蓁面前。
见状，掌柜淡定地朝长乐温文一揖，“回禀郡主，您手上的那只确实是宝玉阁品相成色最好的贵妃镯。”
说着，又伸手去取蓁蓁面前的冰白玉镯子举在眼前，续道：“而这只...则是宝玉阁品相成色最好的平安镯。”
蓁蓁听了，不禁弯着嘴角看向长乐。
长乐愣了愣，再一咂摸掌柜对蓁蓁殷勤的谄媚劲儿，不由地捕风捉影起来。
她心道：或许，这掌柜早就私下透露了那女人此次宝玉阁所有竞卖之物的详细信息。而那女人方才所有的行为亦都是激将法，目的是要掏空本郡主的钱袋子，好到最后无人与她竞价。
“好啊，你们跟本郡主玩文字游戏呢！”长乐心态一下就炸了，当即要摘腕上贵妃镯，愠道，“我要退货。”
掌柜长眸微眯，亦很干脆地道：“抱歉郡主，方才在您签下欠条前，小的可是已经提醒过了，货既售出，概不退换。”
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长乐哪里肯罢休，腾地站起，居高临下地指着掌柜与蓁蓁的鼻子骂道：
“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这是你俩联合起来设下的圈套。”
说罢，一个箭步窜到掌柜面前，劈手夺过那冰白玉平安镯，凶声凶气地威胁：“你们胆敢挂羊头卖狗肉，今日要么你们把这平安镯换给本郡主，要么就等着本郡主喊人来抄了你们。”
“呵呵...”掌柜冷笑，他执掌宝丰钱庄多年，亦非省油的灯，岂会被长乐两三句话恐吓到，“敢问郡主何谓‘挂羊头卖狗肉’？宝玉阁是卖了你次品，还是劣品？”
边言边缓缓站起，声音不卑不亢，直言不讳。
“反倒是郡主您自己，贪得无厌，言而无信，十万两起价的冰白玉平安镯竟妄想用三万两买下，说一句‘仗势欺人’都感觉是在夸您。”
长乐气到冒烟，“你说这镯子值十万两便真值十万两？空口无凭，本郡主现下就要拿去玉器行让行家里手好好地鉴上一鉴，看看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冰白玉镯乃稀世之宝，甭说是行家里手，就算是寻常百姓也知其千金难求。
掌柜自是有底气的，遂长乐郡主说要拿去玉器行鉴定时，他也没及时出言阻挠。
蓁蓁一眼瞥去，好心提醒道：“掌柜，这冰白玉镯子一旦出了艮苑，难保觊觎它的人不会来个‘狸猫换太子’。届时，你可就言不清，道不明了。”
掌柜神思骤然一凛。
长乐如被掌掴，高举冰白玉镯，尖声叫道，“本郡主什么宝贝没见过，会觊觎这镯子？更不屑做偷梁换柱之事。”
“难道你不觊觎？”蓁蓁唇角撩起一弯讥讪，眉眼间美艳又凌厉。
长乐：“...”
掌柜不由得心中暗忖：贵夫人所言甚是。长乐郡主对那冰白玉镯子的觊觎之心，就算是瞎子也瞧出来。万一真被她动手脚掉包，那我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心念电闪之际，趁长乐气得发怔，他当即伸手去抢。
说时迟，那时快。
长乐眼风警惕地看了掌柜一眼，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要躲。
怎料，脚下之地乃溪水之畔，岸势犬牙差互，坑洼不平。
一个踉跄，竟摔了个四脚朝天。
“嘭！”
“咔嚓！”
接连两道玉碎之音清脆响起，如同一道惊天霹雳，瞬息在众人心中炸响。
冰白玉平安镯落地，碎成了片。
掌柜的心刹那如同在滴血，冷眼看向长乐，恨声道：“郡主应当知晓我大颂有‘恶意损坏他人之物当照价赔偿’的律例吧。”
长乐目光呆滞地看看冰白玉镯子，再看看自己左腕上断成两截的翡翠贵妃镯，耳鼓嗡嗡作响。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三万两银子打水漂了！
还想让她认下那十万两，做梦！
她猛地看向蓁蓁，眼里扭曲的光芒近乎疯狂，“是她，镯子是停在她面前的，按照竞卖的规则，碎了就该叫她赔。你们若敢讹本郡主，本郡主立刻叫人将你们一个个全部抓到大理寺去，严刑拷打。”
“长乐郡主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我这个乡下人大开眼界。”蓁蓁摇了摇头，及时地讥嘲回去，显是丝毫不惧。
“甚颠倒黑白，就是你摔碎了冰白玉镯子，是你，是你，就是你！”长乐歇斯底里地捶地。
蓁蓁正欲反击，上游忽地传出响亮的鼓掌之声，“啪！啪！啪！”
她闻声望去，只见方晏清自锦棚之下徐徐站起，神色清淡，嘴角挂着浅淡的嘲讽纹路。
“边境旱情危急，赈灾迫在眉睫。太后为此宵衣旰食，已是华发丛生。”
“宝玉阁作为京中良商之表率，积极响应太后号召，捐出镇阁之宝竞卖，解边境之难，济百姓之急，乃大仁大义也。”
“长乐郡主非但不鼎力支持，反倒还恶意破坏赖账？试问郡主自省今日之言行，可是尊敬、孝敬太后？”
听人提及太后，长乐心下一虚，扫向方晏清的眼风里都似带了刀子：“你又是何人？”
方晏清彬彬一揖，朗声道：“在下大理寺少卿方晏清参见长乐郡主。”
听得方晏清升官了，蓁蓁不禁杏眸一亮，忍不住在心里鼓掌。
什么叫绝杀，这就是！
闻言，长乐顿感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要知道，被大理寺的人亲眼目睹碎玉的始末，就算是闹到太后跟前，也讨不到甚好处。
她咬了咬唇，无力地道：“唤小童打条子。”
待印章敲下，指印按下。
小童高声喊道：“恭喜长乐郡主竞得冰白玉平安镯。”
极富讽刺的恭贺声中，长乐领着婢女甩袖便走，翠绸珍珠履趔趔趄趄地踩着小石，活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蓁蓁视线转回神色大松的掌柜，意味深长地道：“掌柜，长乐郡主豪掷十三万两竞宝救边境燃眉之急，大公无私，不同流俗。你们宝丰钱庄与宝玉阁也当晓喻京师，万不能抢了郡主的功劳。”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在座之人以及尚未走远的长乐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