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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缕,寿带鸟躲避着毒辣的日光,在密密的树叶下烦躁地鸣叫。

乌衣巷,知府府邸。

一处绿荫如盖的六角凉亭内,婢女正端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琉璃盏,欠身劝女主人,

“夫人,您已经一晌午没用膳了,先饮些桂花酸梅汤开开胃吧?”

知府夫人徐氏摆了摆手,恹恹地道:“溽暑蒸人,我哪有甚胃口?就指着慧慧斩半只咸水鸭回来开胃呢。”

婢女放下琉璃盏,又拾起青篦扇,替徐氏扇风,软声道:“夫人莫急,慧慧应马上就回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海棠花门下急匆匆地冲过来一道纤丽的身影,正是被徐氏遣出府去斩咸水鸭的慧慧。

见来人两手空空,徐氏慵懒的面容上沾染了些许不悦,“鸭子呢?”

慧慧哭丧着脸,惴惴不安地回答:“回禀夫人,鸭子...鸭子都被斩光了。”

徐氏盼头落空,脸色郁怒地一沉,厉声说:“偌大的金陵城还能没鸭?定是你这个婢子偷懒。”

顿了顿,又问,“夫子庙前那家鸭铺,你可有去瞧过?”

慧慧扑地跪下,直呼冤枉:“夫人,奴婢已经跑过不下四五家鸭铺了,全都没鸭子斩。回府路过衙门时,奴婢见那儿聚了不少人,依稀在说什么鸭子,上前一问,才知整个金陵城都断鸭了。”

徐氏困惑地瞟她一眼,“到底发生了何事?”

慧慧忙膝行到徐氏跟前,附耳将道听途说来的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禀报。

金陵城有民谚:没有一只鸭子,可以活着走出金陵。

此地百姓嗜鸭,每日出门,必要斩半只鸭子,或烤鸭,或板鸭,或咸水鸭...

总之,不可一日无鸭。

乖乖鸭寨供应着全金陵城的菜鸭,当日不出鸭,不消半日,城中各大鸭铺便已断鸭。

盛夏炎热,金陵城中人人都指着那一口鸭开胃,突然被告知断鸭,怎能不急得团团转?

再一打听,竟是衙役包围鸭寨,切断了鸭子的出路,众人皆愤懑不已,纷纷跑到衙门前击鼓鸣冤。

听完来龙去脉,徐氏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子,压都压不住,“逆子!来人,立刻备轿去鸭寨。”

*

午后,烈日火一般烧在头顶。

纪谷躺在帐中的竹摇椅里,一口一口呷着荔枝膏水,眼神暧昧地挑逗着身旁打扇的美艳女子。

眼看着大手就要袭向女子抹胸上的木槿花绣纹,师爷不合时宜地撩帘闯了进来。

“少爷,夫人来了。”

纪谷吓得手一缩,悠然自若的神情忽然间变得紧张起来,喃喃自语道:“母亲?她怎地来了?”

说着,挥手示意一旁的女子退下,急忙起身迎出去。

未料,刚掀起帘子,耳畔猝地响起“啪”的一声,左颊已吃了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嘶!”纪谷双手捂着左颊,满头的雾水,委屈问道,“母亲何故打我?”

徐氏嘴唇一动,眼风忽然瞥见穿着清凉的女子,登时心下大怒,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往纪谷的右脸狠狠招呼过去。

“别唤我母亲!我没有你这般骚情又不孝的儿子!”

双颊火辣辣的,纪谷痛得龇牙咧嘴,不甘地叫嚷:“母亲说我‘骚情’,我自是认的,但‘不孝’,又是从何说起?”

徐氏冷笑,质问道:“你何故要包围鸭寨?”

纪谷顿足道:“娘啊,你掺和这事作甚?是王家托请我来买这龙王山的,哪知那贼寨的人,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我也只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王家要买龙王山,你便为他们做马前卒?改日他王家要买汴京城,你是不是还要为他们披甲造反?”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愚蠢,整个金陵城现下已经断鸭了,衙门口全是闹事的百姓!”

徐氏恨铁不成钢,沉沉地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挤出。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纪谷脖子一缩,气焰顿时矮了下去,“娘,儿子这就去填沟放鸭。”

徐氏眼角睨视眼那惹厌的女子,头疼地拂袖离去。眼不见为净!

师爷悄然挨到纪谷跟前,战战兢兢地小声问:“少爷,我们真要开寨放鸭吗?”

“好个鸭胗儿,仗屎欺人不算,现下还敢仗鸭欺人!”纪谷冷笑出阴森森的寒气。

瞪视着鸭寨牌坊外用于堆肥的鸭屎,他眼眸骤然阴鸷,喝道:“来人,乖乖鸭寨任由鸭子随意拉屎放屁,污毁龙王山,尔等即刻回衙门提一张鸭子逮捕令,速来缴鸭,以解金陵断鸭之困!”

“属下遵旨!”

与此同时,衙门里众人正为断鸭之事愁得坐不稳,立不安。

见同僚回来取鸭子逮捕令,真当是好困递个枕头。

主簿大笔一挥,顷刻之间便签下文书,又遣十名衙役前去京东西路各大州府的鸭寨调鸭,以备不时之需。

截至夜幕彻底降临,乖乖鸭寨的鸭子被手持逮捕令的衙役们全部扫荡一空。

后世有戏文言——

“没由来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下雪天,岂不见鸭毛似雪飞六月?正是那天禧帝后喜结连理,千万鸭鸭妻离子散。”2

星月交辉,整座鸭寨静悄悄的,只有树叶被夜风吹着,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议事厅内,笼罩着一片凝重的气氛。

金二娘气得早已将纪谷的祖宗十八代,挨代儿问候了一遍,整整小半个时辰,骂得口干舌燥,一连饮了三盅乌梅子茶才缓过来。

相比之下,金氏则显得镇定多了。

她端肃凝坐,冷静的目光扫视一周,而后凝睇蓁蓁,不慌不忙地:“为今之计,只有让蓁蓁去找王相公作中间人与官府相商,只要价钱合适,我们就把鸭寨迁到鄂州去。”

金二娘一听,眼珠骨溜溜乱转。

只要鸭寨迁到鄂州,蓁蓁便会与那王相公两地分居。时间一久,那桩荒唐的亲事自然就不作数了,还怕晏清没有机会?

心里一合计,她忙接过话头,“姊姊说得不错。鄂州人好食鸭脖,小妹又嫁在鄂州,我们将鸭寨迁过去,姐妹三人团聚,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此处,忍不住鼓掌哈哈大笑。

金氏无奈失笑,继续对蓁蓁道:“蓁蓁,待王相公回来,你便去乌衣巷找他帮忙。”

“他不会回来了。”蓁蓁脱口回答,心中念头急转。

她不知鸭子逮捕令究竟是纪谷的报复,还是秦王的追责,抑或是他们两人联手的“杰作”?

眼前这场“死局”,她又该如何安然脱身?

待感觉到义母狐疑的目光,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反常了些,急忙描补道:“呃,我的意思是王云谏出远门去了,去汴京探亲了,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娘,要不你和二娘先带着鸭寨的兄弟们去鄂州,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必须要在秦王正式实施毁灭性的报复之前,尽快把寨中无辜之人送去安全之地。

知女莫如母,更不论金氏心细如发。

见蓁蓁心神不宁,她眉头微微一皱,慢声慢调地问:“蓁蓁,你有事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