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昨夜不做?死鸭子嘴硬!”
蓁蓁气得蛾眉倒蹙,一把勾起男人的臂膀,将他拉到寝榻,“看来还是关得少了!”
察觉到她又要用网锁人,赵君珩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皓腕,轻轻将人推进了帐中。
高大的身躯随之倾覆,压在了她身上。
要锁,也要与她锁在一起。
男人胸膛上炙热的温度通过薄薄的衣料,渗透过来,蓁蓁激灵一下,抬起短铳抵在他心口,娇喝道:“你做甚?”
赵君珩眸底由清润变得幽然,隐隐翻涌着漪澜,故意道:“做。”
“做甚?”
“...”鸡同鸭讲,不过如此。
对方的眸子太过深邃,蓁蓁直视不得,板起俏脸,“躺里面去。”
赵君珩缄默着,灼亮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过娇妻的眉眼,直到她双颊晕红,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他才坐到里侧,收回笔直的长腿。
蓁蓁立刻鹌鹑似的逃离,只觉每寸肌肤都在酝酿热气,灼烧她的心肺。
好生奇怪!
她掖好裙摆,抬手梳拢鬓角散开的云发,试图掩饰陌生而强烈的慌乱心绪。
柔软的乌丝穿过五指,她倏地想起纪谷说的“梳拢”,刹那福至心灵。
“王云谏”是被强行掳绑来拜堂的,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洞房。
谁说只有男人才能去青楼梳拢女人?
本寨主也要去燕春楼学学梳拢“王云谏”的本事!
心念一动,她迅速跨下寝榻,伸手在围子上拧了下旋钮,几乎是同一时间,榻顶落下一面金丝网罩住了“填鸭”。
她动作十分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但赵君珩还是看清了机关的位置。
“暂且先饶了你,待入夜后,我再好好梳拢你!”
蓁蓁转身拉开斗柜,取了荷包就往外跑,留给眼角抽搐的男人一个分外轻盈灵活的背影。
*
十里秦淮十里胭脂,罗绮飘香画舫凌波。
秦淮河畔,勾栏青楼里不时传出悠扬的丝竹欢笑之声,夹杂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不绝于耳。
当真是处处笙歌,一片纸醉金迷。
巳时三刻,骄阳似火。蓁蓁在夫子庙前的食肆里点了一碗鸭血粉丝汤与一杯紫苏杨梅饮,略作休息。
等待的期间,隔壁茶肆中正好有人在表演说书,声音朗朗,一下就吸引住了蓁蓁的注意力。
只见那身穿青布长袍的先生将醒木往案上重重一拍,说道:
“话说建炎八年,党项来犯,大将军苏延清率五万精兵奉旨剿灭西夏,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蛮夷都城兴庆。
眼见就要大获全胜。不料想:天有不测风云,雾雨冥冥,连下十日,瘴气幂幂,百病横生。可怜我大颂将士接二连三地倒下,即将沦落个全军覆没,埋骨塞外的下场。”
说到此处,他左手拾起竹槌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1”
“啪!”醒木再一拍。
他续道:“众位看官,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西夏蛮夷猖獗,在我颂边境,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岂能没有报应?
那当时,天空中一声巨响,战神秦王闪亮登场。
他天生伟貌,身高两丈开外,腰如磨盘,眼如铜铃,拳打南山猛虎,足踢北海蛟龙,半张黄金面具遮威颜,一把金乌剑下不活人。
只见他独身一人攻进那危崖如削,峻岭横空的孤城,不待半日,便已出来。半张黄金面具,洁净庄严,浓雾中不减丝毫神光。
众将士只当他是进城探路,恍惚间,却听他冷声下令:开城门。
苏延清当即喝令手下合力推开城门,却见那城中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五万兵马束手无策之绝境,秦王仅孤战半日便轻易攻下。
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天降战神,我大颂必将四海无虞,诸国来朝,万岁山呼!”
他说一段,唱一段,听得众人眉飞色舞,如痴如醉。
这一出“秦王灭西夏”,蓁蓁早已听得滚瓜烂熟,今日这位说书人颇有几分添油加醋,但她一听之下,还是心潮澎湃。
直到鸭血粉丝快要涨干,她才回过神来,匆匆吃了几口,便赶去秦淮河南畔灯红酒绿的燕春楼。
穿过一片假山玲珑、芭蕉展叶的清雅园林,刚进入倒座,蓁蓁就被眼尖的龟奴拦了下来。
“姑娘,这儿可不是酒楼,是堂子。要找吃饭的地方,请出门右拐。”龟奴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起来人。
他在燕春楼干了十几年,经验老道,深知女人来这种地方,无非两种目的。
一种是好奇,一种是找麻烦。
而眼前这位,樱唇含笑,美目流盼,又带着三分天真烂漫,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蓁蓁秀眉一扬,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银子塞到他手上,“给你喝酒,帮我喊几个姐姐,打打茶围。”
来者出手阔绰,龟奴顿时满面堆欢,激动地打了个千道:“谢姑娘赏赐。”
说罢,长声往里喊,“李妈妈,有贵客!”恭恭敬敬地领人入内。
蓁蓁跟着他右拐,行入二进院落,眼前便出现一座精致的绣楼。
青砖小瓦马头房,珠帘挂落花格窗。
她甫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老鸨李妈妈便扭着丰乳肥臀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李妈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见贵客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衣着虽简单,料子却是上等的,心想:这小丫头定是偷家里的钱来胡花的,不狠狠敲一笔,怎对得起燕春楼“金陵第一销金窟”的名号。
她笑眯眯地上前,亲热地拉起蓁蓁的小手,嗲声道:“姑娘,今儿个来我们燕春楼喝茶呀?我们这儿有个规矩,见姐姐们须得先给赏钱。”
蓁蓁从没进过青楼,可在鸭行,她没少听男人们谈论起青楼里的物价。
没想到吧,男人嫖.妓也会计较价格!
意识到老鸨有意敲竹杠,她妙目滴溜溜地一转,半真半假地道:“欺我没进过青楼吗?咱们可是行家,姑娘家里是养鸭子的。”
说着,摸出些钱拍在桌上,“打茶围的,十钱一个姑娘;做花头的,是六两银子;提大茶壶的十钱,娘姨十钱。今儿个姑娘我心情好,一律每人再赏十钱。”
一连串的话连珠似的迸将出来,李妈妈听了直呼内行!
想当然地将“鸭子”理解为“兔儿相公”。
她忙赔笑道:“乖乖隆滴咚,不得了,原来是同行象姑馆的小姐到了,我这可看走眼啦!不知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姐姐陪着谈心?”
蓁蓁忍不住撩起一弯得意的笑:“就把你们燕春楼最红的红倌人叫来。”
李妈妈不由地“咦”了一声,面露惊诧。
乖乖不得了,这象姑馆的小姐要来她们燕春楼嫖.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