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声音由远及近,第一个字的时候尚在百步之外,到了最后一个字已经如在耳畔了,可见此人的轻功之高,算得上第一流的水准。
秀青的武功虽然被废,但这些年来潜修近思,不为外物所扰,灵台清明远胜昔年。
她并没有回头,而是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想不到今日有故人来访,实在是难得啊。”
只见一道月白色的窈窕身影一闪而过,便已经出现在了秀青对面的蒲团之上。
此人容貌清丽绝伦,眉目之间似蕴有千种风情、万般风流,正是消失了三年之久的青霞。
“我听说拥翠山庄一战中,赵守正殒命,而你却不知所踪,有人说你死于乱军之中,我却从来不相信!”
说起旧日情侣赵守正的名字,秀青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显然早已经将往事放下了。
“为何?”青霞的声音还是如以往那般清洌柔美,但秀青也听出了些许的风霜之感。
“你的天庭饱满,眉毛浓密,发色润泽,更有圆润无瑕的下颔,这些都绝非早夭之相!”
秀青欠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再说像你这样的美人,绝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
青霞苦笑了一声,端起清水一饮而尽,说道:“那些江湖争斗岂是这么容易消弭的,李观鱼固然可以不追究,但那些受过叶天问、赵守正所害的门派,却不肯放过我。”
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他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既想要扬名天下,也想要我的人!”
“这三年东躲西藏,着实令人烦恼,这才想起来峨眉派还算是清净之地,因此前不久便沿江入川而来。”
听她这么说,秀青心中一惊,试探的问道:“据我所知,田光、石岗一直尚未被擒拿,你莫非是要联络他们,东山再起?”
青霞凄凉的一笑,摇头道:“谈何东山再起!我这一生,直到最后才知道父亲、兄弟其实一直都在身边,却从未相认。如今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也只是苟全性命,与草木同腐而已。”
“事已至此,无须慨叹!”秀青解劝道,“你还年轻,等再过几年,江湖将你淡忘之后,自然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你我终究曾经并肩而战,也算是有一段缘分!若是你不嫌此地清苦,便在慈圣庵暂避一时吧。”
秀青指了指后院的禅房,“大多是空的,你随便挑一间住进去就行。”
看着当日叱咤风云的峨眉掌门如今这般模样,青霞也是心中暗自叹息,耳边却传来秀青的询问:“上个月楚留香也曾在峨眉盘桓数日,你有没有见过他?”
青霞心中酸楚,她当然见过楚留香,还曾远远看到他与史秀云同游金顶,言笑晏然,何等亲热!
恐怕早就将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当即便冷冷的答道:“他是你们峨眉派的客卿,与我何干?”
秀青的目光中透出些怜意来,叹道:“看来情缘之事,真的很难放下,你还是不要过于执着了!”
自此之后,青霞便在慈圣庵住下,早上诵经礼佛,晚上于无人处修习武艺,过了一段清闲无忧的日子。
她原本便身兼数家之长,尤擅剑法,既有李家的剑法、聚星剑法,还涉猎武当、峨眉等多个门派,只不过始终博而不精,以至于始终无法成为第一流的剑客。
但是在峨眉山期间,回顾了自己前半生的经历,将过往种种艰辛、辛酸痛苦俱融入剑招之中,在清风明月之中终于自成一体。
“好剑法!”
秀青被深夜破空的剑气所惊醒,正好见到青霞持剑在手,进退如电,身形飘忽!
在林中穿梭而来,不知其所起,更无法知其所踪。
秀青是剑术大家,当年若是论剑法之精妙、功力之深厚,实在是峨眉三秀之冠,也凌驾于青霞之上,此时却也自承不如。
“这套剑法从没看你施展过,难道是你新创的?”
青霞将剑气收敛,还剑入鞘,淡淡的说道:“我这些时日在江湖漂泊,将风霜雨雪尽皆融入剑中,今晚有感而发,便有了这套剑法!”
秀青捡起地上被剑气所斩落的树叶,发现每一片树叶几乎都是相同的角度,可见其对剑的掌握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
“若是论招数精妙,恐怕不如我的白猿剑法,但若是我们交手,即便在我全胜之时,你也能在百招之内取我的性命。”
青霞倒也没有谦虚,颔首道:“但若是与叶天问,乃至李观鱼交手,大概胜算还是不高!这剑法快则快矣,剑力还是不足!”
秀青摇了摇头,说道:“世上之事哪能尽如人意?剑速越快,每一剑停留的时间就越短,在短时间之内很难爆发出强大的剑力,这是理所应到的事情。除非…”
“除非如何?”青霞追问道。
“除非你能创造一门与这套剑法相匹配的真气运行方式,让每一剑的落点都是真气最强的时候,或许便是一套接近完美的剑法了。”
青霞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自创功法太过艰难,恐怕至少要十年之功!”
“世上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秀青转过身,朝着自己的禅房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此剑快则快矣,却少了些中正平和之气,须当时时琢磨!”
青霞想到自己方才心中颇有怨气,仿佛那个负心薄幸的楚留香就在眼前,剑招也就愈发无情凶狠。
“哼!对付心中的邪魔歪道,当然要出手狠辣才行!”
回到禅房,她将方才激愤之下信手所使出的这一路快剑记录了下来,似乎每一剑刺出,都能将那个一脸坏笑的楚留香捅个透心凉。
她心中知道,此剑过于狠毒偏激,若是落入坏人之手,难免祸害武林。
若是将其毁去又不忍心,于是在封面上顺手写了“辟邪”二字,塞到了抽屉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