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亨拿着毯子回来时，毕宜已经陷入沉睡。
他将毯子盖在毕宜身上，然后将阳光房的天窗关上。
毕宜此刻在识海中发着呆。
识海里有很多旋涡，比起上次怀揣着好奇心一个又一个的闯，现在他突然对这些旋涡有些排斥。
他看着云以的那个旋涡，几次想进去都产生了下本能的抗拒，他强忍着不适走到这个旋涡前，却怎么都迈不进去脚。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这种无力让他的脚抬不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敢与天道对抗的神明。
为何会如此失落？
是不是有什么希望落空？
是不是险些触碰到想要的？
毕宜站在这个旋涡前，仿佛与真相只隔着一道墙。
他知道这背后有他一直探索的秘密，但是在承受能力还不足够时，他不能打破这堵墙。
于是他转头选了其他的旋涡。
……
这是一个贫瘠之地，这里的人时常望着高空，那里有他们梦寐以求的王国。
那里的人无比高贵，那里的人身穿华服，那里的人每天都吃着美味佳肴。
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小孩时常听到他们这么讲。
于是他也和其他人一起仰望那座空中王国。
其他人仰望只是羡慕和嫉妒，而他仰望是在估算自己与那里的距离。
他是成千上万被扔在垃圾堆的小孩中的一个。
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也无人认领的野种。
按照其他人的说法，他与那座王国有着云泥之别。
但是他是个不认命的人，他想上去看看，看看那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于是小小的他每天除了翻垃圾，也会给自己造梦，造小飞机。
大家说这些垃圾都是从那座王国上丢下来的，都是些彻底报废的废品，但凡还有用就不可能丢下来，所以他的飞机注定飞不起来。
但是他不听，别人在垃圾堆里找残渣剩饭，只求存活下来。
他从垃圾堆里翻找所有能用的东西，他翻到了被烧毁的儿童启蒙书，上面只有残缺的寥寥几页，画了机械的制造和悬浮原理，他反复翻了很多遍，只是他不识字，只能看图。
后面他还想找这种东西，却再也没有找到过。
那残缺的启蒙书仿佛就是一个错觉，所有垃圾堆里都没有这种东西。
有个老人看他执着，不知是嘲讽还是提醒的说：“别找了，那种东西能掉下来的几率等同于掉下来一个小孩儿，上面的人为了永远高高在上，早就斩断了下层人接触真正知识的机会。”
“这里的人只能帮他们处理垃圾，永远别想翻身，因为一旦下层有人能上得去就会威胁他们的权力，分走他们的利益，他们不可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所以你捡到的，大概就是顽皮的公子故意扔掉的。”
小孩抱着残缺的书抬头疑问：“公子是谁？他为什么要扔掉这么宝贵的东西？”
老人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愣了一下。
在这里，很少能看到这么干净的眼睛。
这里存活下来的孩子，在刚会爬的时候就开始抢食。
会走路会说话的时候，眼神就已经浑浊。
老人回过神来，想到他问的问题，竟破天荒的给他认真解答。
“公子是指那些高贵的人，这是一种尊称，至于为什么要扔这东西，那是因为在人家眼里，这就是垃圾。”
小孩垂眸看着手中的书，“怎么会是垃圾，我觉得这是很厉害的东西，可以让我飞上去。”
老人无奈摇头，“这就是云泥之别。”
小孩不懂什么云泥之别，他只知道这些是好东西，他还会继续找。
他也想成为那种高贵的人，到时候他一定会很珍惜这些宝贵的知识。
他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找，偶尔也能找到一些还能用的东西自己摸索着组装出一个个小飞机。
但是缺少发动机材料，更缺少燃料。
正在他反复研究怎么让小飞机飞起来时，他又遇到了那个老头。
老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给他翻译了那本书上的内容。
尽管那本书只有残缺几页，但是上面讲解的原理是小孩所渴望知道的知识。
小孩听完老人的翻译，问道：“你认识这些字，那你还认识其他字吗？可不可以教我认字。”
老人摇头叹气，“我认识的字也不多，这里的很多人都识一些字，你可以都去问问。”
小孩听了他的话，真的去挨个问。
每个人被问到的时候，或许是一种虚荣心让他们极力想展示自己，故此高高在上的给小孩讲了一些大道理，然后又展示了一些自己知道的字。
小孩靠着东拼西凑，极力的汲取着贫瘠的知识。
这些贫瘠的知识对于建造飞机没有丝毫作用，但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四处收集，从而发现，这里的人，有些跟他一样完全没接触过知识教育。
有的人受过学前教育。
有的人还受过启蒙教育。
所以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所掌握的知识量也不同。
受过启蒙教育的人说，他们曾经也是那上面的人，只是他们考试的时候没达到合格要求，所以被丢了下来。
受过学前教育的人说，他们没有抢到启蒙教育的入学资格，所以被丢了下来。
没受过教育的人说，他们的入学资格被抢了，身份被替代永远不能上学，所以被丢了下来。
所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在随时都有人死的情况下，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因为他们是从上面淘汰下来的，还是在起跑线上被淘汰，导致他们什么都不会，只能捡上层不要的垃圾为生。
小孩将这些贫瘠的知识收集起来，扩充自己的认知和眼界。
他努力了很久，每当有新的孩子下来，他都会积极的上去问东问西。
比如上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上面的人言行举止是怎样的，上面的人出行工具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见过飞行工具，长什么样？燃料从哪里来？
终于，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成功的时候，他的小飞机飞起来了。
虽然只飞了几秒钟就掉了下来，但有了这个开头就等于有了希望。
原本只把他当乐子看的人纷纷凑了上来。
他们热心的帮忙，寻找材料，掘地三尺，或是帮小孩调整仪态，教他该怎么说话，怎么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