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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良缘悖论 > 第152章 女为悦己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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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鸾歌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六岁的儿子。

龙泉这次是真吓坏了,连穆鸾歌都没放过,检查了她的包袱才准许人进去。

六月的天气,即便是北疆也十分炎热,刚过辰时,烈日便开始炙烤大地,蝉鸣嘶嘶惹人心烦。

益云堂后小院里却安逸静谧,小院东西两侧的梧桐树遮挡了大半骄阳,使得屋里清凉如水。

秦栩的身体尚未恢复,没什么力气,只能靠在凉榻上同穆鸾歌说话。

“嘉平,给秦姑姑磕头。”穆鸾歌吩咐自己的儿子。

六岁的小娃娃明眸皓齿,眉眼之间有穆旭东的影子,秦栩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嘉平拜见秦姑姑。”小嘉平乖巧地跪在地上。

“好孩子,快起来。”秦栩伸手去拉。

冬雨忙上前把嘉平扶起来。

穆鸾歌微笑道:“冬雨姑娘,嘉平来的路上就说渴了,劳烦你带他去喝口水吧。”

冬雨看向秦栩,秦栩点点头。冬雨便拉着嘉平的手出去了。

秦栩坐直了身子问:“姐姐可是有要紧的话要跟我说?”

穆鸾歌起身走到书桌跟前,自行铺了宣纸,提笔蘸墨,一边书写一边说:“我原本打算把这些旧账理清楚了,再进京都去祝贺新帝登基。但如今看来,有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我便只能把进京的时间往前提。”

秦栩不明白穆鸾歌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事,只能安静地听着。

穆鸾歌继续说道:“我进京都,十有八九是要常住的。黎东的事情便只能交给你了。”

秦栩只猜着是跟随穆鸾歌的那些兵将家眷无人照顾,便应道:“姐姐有什么事托付,只管说就是了。”

“父亲在时,黎东兵马军情司的事情由母亲管着。父亲战死,母亲痛不欲生,旧疾复发而亡,临终前便把这事情交给了我。我原本不肯接,但身为穆家人,这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秦栩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兵马军情司是个什么衙门?之前从未听说过。而且听闻冠军侯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怎么能掌管军情司?

穆鸾歌不知道秦栩心中疑惑,依旧边写边说:“我是个没本事的,军情司在我手中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勉强凑齐了黎东兵败案的证据。这件事情牵扯朝中权臣,重臣,你就不要插手了。你手里有燕宁号和益云堂,再加上军情司的力量,足以自保。”

秦栩:“……”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穆鸾歌写了四页纸,终于搁下笔。

她吹干墨迹,把东西送到秦栩手中:“这上面的四十八个店铺以及一百多人的名字,你要烂熟于心。看完之后便把这几页纸都烧掉。这是极其机密的事情,若是暴露,母亲二十几年的心血便白费了。”

秦栩忙把这四页纸折叠起来还给穆鸾歌:“姐姐,这军情司如此重要,恐怕我难当大任。”

“栩栩,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当初母亲病故,阿朝顶着逆臣之子的罪名进京,我身为外嫁女不得不接管这一摊子事儿。现而今你作为穆家未来的儿媳,不过是早几天接手罢了。”

秦栩真心不想接这茬儿,但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穆鸾歌捏着秦栩的手,低声叮嘱:“军情司的情报网遍及黎东五郡,而黎东五郡又牵连着大玄天下。这样的利器只能攥在自己手里。若被他人窃取,穆氏一族将再无翻身之地。”

秦栩还是不肯接:“姐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跟穆旭东商量一下。”

“你是他的妻子,他上阵杀敌,你就是她的后背。这件事情无需跟他商量。或者你……你再三拒绝,是不是根本不愿意嫁给他?”

“不。不是这样的。”秦栩忙解释,“我只是觉得,此等大事不该如此草率。”

“我也不想这样草率。我原本是想等你跟阿朝成婚之后,再把这些交给你。也让你多过些舒心的日子。可是,我这边刚知道有人要花钱买你性命的事情,你就出事了。我甚至没来得及给你送消息……如果军情司就在你自己手里,这次的无妄之灾完全可免。”

“原来姐姐都是为了我。”秦栩朝着穆鸾歌深深一福,“多谢姐姐。”

“这个给你。”穆鸾歌又从怀里拿出一颗赤金镶嵌拇指大的珍珠。

“这是……”

“这一面是钤印,这个东珠是父亲当年给母亲的聘礼。一共三颗,一颗在西川兵马大帅梁寒玉的手中,一颗在我这里,还有一颗在阿朝手里。”

“噢。”秦栩忽然想起那颗缝在自己衣襟上当扣子的大珍珠,觉得自己很蠢。

“好了,你重伤初愈,身体虚弱,要好好休养。我也要回去准备进京事宜。嘉平还小,我就不带他了。你帮我照顾一下,这孩子很好养的。”

“姐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嘉平。”秦栩心想自己怎么一直在被托孤,之前是梁寒玉,现在是穆鸾歌。

穆鸾歌来去匆匆,在秦栩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来的时候母子二人,走的时候只有她自己。

秦栩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练字的嘉平,心中忽然明白,穆鸾歌此时进京,一定不仅仅是把这几年搜集到的证据送到天子面前。

穆旭东跟崔鹤明联手,朝臣肯定诸多非议,穆鸾歌是把自己送进京都做人质的。

至于为何把嘉平留给自己,想来她也知道穆旭东跟崔鹤明打了一架,嘉平在自己手里,崔鹤明就不得不对穆旭东让步。

嘉平姓崔,叫崔嘉平。

冬雨端着参茶进来,小声劝道:“姑娘,您费了半日神了,这会儿日头热,喝口茶歇一歇吧。”

秦栩看着手里的四页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火折子呢?”

“哦,这儿有。”冬雨放下参茶,拿了火折子递给秦栩。

秦栩打开后吹出明火,把手里的四页纸点燃。

“哎,这……好好地怎么烧了?”冬雨不解。

秦栩看着纸张的最后一角化为灰烬,轻声说:“重要的东西要记在心里。”

“姑娘,龙都知这些日子把锦州郡掘地三尺,抓了几十个身份可疑之人。这事儿究竟要怎么平复呢?”

秦栩没回复冬雨的话,只问:“守备军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冬雨立刻笑了:“小侯爷推荐的人果然不错,吉副指挥使极善于带兵,听说守备军已经招募至三千人了。今儿一早徐灏跟我说,因为修缮逞强,筑建防御工事,咱们从竺婆子那里敲来的银子剩的不多了。”

秦栩叹道:“嗯,的确不够。”

冬雨狐疑地问:“姑娘说什么不够?守备军,还是银子?”

秦栩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绿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都不够。竺婆子走了几日了?”

冬雨转身去床榻跟前,一边收拾一边说:“第八日了。若她不想死,这会儿也该送信来了。”

“姑姑,我写完了。”嘉平把自己写的大字拿给秦栩看。

秦栩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嘉平写的真好。冬雨姐姐叫人做了冰碗放在小厨房,你自己去拿了吃,好不好?”

“好。”嘉平欢快地跑了。小孩子永远抵不过美味的诱惑,将军的孩子也是孩子。

秦栩起身去榻上躺好,合上眼睛之前叮嘱冬雨:“宋娘子回来,让她过来找我。”

“好,姑娘放心睡。”冬雨把薄毯盖在秦栩身上,又为她把帐子放下来遮光。

穆旭东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一口气从绥宁城赶到锦州郡,入城的时候刚好是午后。

在城门的时候,恰好健龙卫在盘查进出城的百姓,第一眼看见穆旭东,竟没认出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是何许人。

穆旭东心急火燎,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手中马鞭一挥,骂道:“啰嗦什么?还不给老子让开?!”

四个健龙卫哗啦啦拔刀,把穆旭东围在中间。

幸亏徐灏算着穆旭东该到了,这两天总来城门口转悠,听见动静赶过来,连声喊道:“都别动手!别动手!这是我家小侯爷!”

一个健龙卫仔细打量穆旭东,狐疑地问:“真的穆小侯?”

“不然呢?!”穆旭东没好气的瞪那人。

健龙卫纷纷收刀:“穆小侯爷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我们还以为是什么江湖刺客呢。”

穆旭东没心思跟这些人废话,直接跟着徐灏奔益云堂。

进了后小院,穆旭东就要往屋里闯,被燕墨羽横剑拦住。

“小丫头,别在这时候惹我,不然打哭你。”穆旭东黑着脸说。

燕墨羽手中利剑指着穆旭东的胸口:“你脏死了!不许进去熏着我姐姐。”

“你!” 穆旭东气结,他为了赶路,已经今天没洗澡了。这六月天里,不用别人说,他自己都闻着身上一股馊味儿。

燕墨羽圆圆的下巴朝着门口一扬:“我姐姐在睡觉,你赶紧去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来。那时候她也该醒了。”

穆旭东没办法,只能去徐灏住的屋里沐浴。

他把自己里里外外收拾地干干净净再过来,秦栩还在睡。但燕墨羽这次没阻拦,冷着脸看着他轻手轻脚的进门。

穆旭东轻轻地掀开雨过天青色帐幔,便看见侧躺在竹簟上,枕着竹夫人熟睡的秦栩。

她又瘦了些,苍白的小脸看上去都不及他的手掌大,长长的睫毛宛如落在梨花上的黑色蝶翼,仿佛呼吸重一些,蝶翼便会震颤着飞走。

她的容颜实在太美,即便因伤痛而憔悴,也依旧美得令人心颤。如沐雨梨花,轻轻碰触便会飘落尘埃;似雪溶月色,呵一口气便会融化成水。

穆旭东静静地看着她,觉得整个胸腔里哪哪儿都疼,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感受一下她的温度,手指在她面颊上寸许的地方犹豫了好久,终究没有落下。

他渴望她醒来,又怕她醒来。

最终,他以最轻最轻的力道覆上她放在枕边的素手。

秦栩是被热醒的,梦中,她不知为何靠近了一个火堆,那堆火一开始驱散她的寒冷,到后来那火越烧越旺,热腾腾的气息围绕着她,她怎么都躲不开。

一睁眼,看见的却是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她以为是燕墨羽趴在床边睡着了,于是推了一把,哑声问:“阿羽,你怎么睡这里了?快起来,胳膊该压麻了。”

“栩栩……”穆旭东睁开眼睛,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燃烧着烈火,“你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秦栩惊讶的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肩头的伤,因吃痛而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穆旭东紧张地问:“怎么了?哪儿疼?”

“没事,睡得太久,头有点晕。”秦栩掩饰地拉了拉歪斜的衣领,蹙眉问:“你怎么来了?是耗子给你传消息了?”

穆旭东捏着她的手轻声问:“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秦栩脸色一红,皱眉说:“不好。”

穆旭东摇了摇她的手臂,哑声央求:“栩栩,我们已有婚约……我就,我就看一眼。”

秦栩抿了抿唇角,方说:“已经痊愈了,没什么好看的。你是上战场杀敌的将军,难道还没见过外伤么?”

“栩栩……”穆旭东一脸委屈地坚持。

秦栩叹了口气说:“你听说过李夫人跟汉武帝的故事吗?”

“没听说过。”穆旭东摇头。

秦栩知道穆旭东是故意的,但还是耐心地讲述:“汉代音律大家李延年的妹妹艳绝天下,武帝对她宠爱有加。然而李夫人后来被病魔折磨,花容月貌不在。武帝想要见她,她便以被蒙面不肯相见,直到死去。”

穆旭东握着秦栩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说:“他们之间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是宠妃,是以色侍人的主儿。我们是贫贱、病痛、生死都无法分开的夫妻,这怎么能一样呢?”

秦栩从没想过穆旭东会说出这样的酸话,她有些想笑,但更感动。于是她反转手腕握住他的手指,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地贴了一下:“但是,女为悦己者容。我不想还没嫁给你,就给你看见我丑的样子。”

“栩栩……”穆旭东倾身向前,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柔软的云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