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栩笑道:“穆小侯爷说了,若是输了,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的事儿,他都一力担着。”
“嗐!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出钱出力的事儿呢。”梁寒玉扫了一眼穆旭东,又问着秦栩:“我就是一个问题想请教秦姑娘,不知秦姑娘愿不愿意据实回答。”
秦栩心中一愣,随即笑道:“不知梁将军想问什么,但请直言。”
“秦姑娘可有心上人?”梁寒玉笑问。
“额……”秦栩被问住了。
“是……我的问题让秦姑娘为难了吗?我一个粗人,说话办事一向直来直往,秦姑娘莫要见怪。”
秦栩已经稳住心神,想好了答案:“梁将军言重了,我的婚姻由父母做主,并没有心上人。”
梁寒玉点头赞道:“嗯,秦姑娘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如此温良淑慧,怎能不叫人疼爱怜惜。”
“将军才与姐姐相识,自是不知我姐姐的脾气性格。她是这天下最好的姐姐!”燕墨羽喝了一口茶,看一眼秦栩,又看一眼梁寒玉,忽然叹了口气。
“小阿羽怎么了?”梁寒玉关切的问。
“我是想,如果将军你是男子就好了。”
梁寒玉忍不住笑了,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感慨梁寒玉不是男儿身,但这话从燕墨羽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另有隐情,于是问道:“小阿羽怎么会这样说?难道女儿家不好?”
燕墨羽朗声说:“女儿家当然也好。但如果将军你是男子,就可以娶我姐姐为妻!这样,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噗——”穆旭东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直接喷在地上,然后被按着胸口急剧地咳嗽起来。
燕墨羽很是嫌弃的看着穆旭东:“啧,你又怎么了?我这回可没骂你。”
“咳咳,咳……我可真是谢谢你了!”穆旭东狠狠地剜了燕墨羽一眼。
这个臭丫头,早晚要给她一顿狠狠的教训。
秦栩捏着酒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众人都因为燕墨羽的童言无忌而笑起来,梁寒玉再次举杯邀大家同饮。
西川侯府的酒跟西川侯府的人一样烈。
秦栩喝了没几杯身上便暖透,背后的软垫又太舒服,之前打马球也透支了体力,于是她有些昏昏欲睡。
梁寒玉笑道:“是我做人太无趣了。秦姑娘像是困了?”
秦栩忙坐直了身子笑道:“将军见谅。实在是美食美酒当前,至交好友在侧,才使我抛开一切烦恼事,才有些迷糊。”
燕墨羽立刻提议:“不如我们行酒令?”
“我对那些咬文嚼字的风雅之事完全不懂,比起行酒令,我有个更好玩的主意,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燕墨羽高兴地说:“将军快请讲!”
“咱们拿个勺子放在中间,先叫侍女转一下,勺子旋转后停下时,勺柄所指之人便要回答勺头所向之人的一个问题,问题结束后,勺头所向之人若是满意,便开始下一轮,如何?”
燕霖笑道:“这个玩儿法简单,罚的也简单。但是妙在一问一答的内容。将军这主意着实有趣。”
秦栩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叹道:“我总觉得梁将军今日一只在挖坑等人跳进去。”
梁寒玉笑道:“秦姑娘别怕,如果有人问到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喝三杯酒就算过了。”
“等下,我要换一换位置!”燕墨羽说着,站起身来喊燕霖:“哥哥,咱们俩换换,等会儿抓住穆小侯爷,我有问题要问他。”
坐在秦栩身边的穆旭东玩味地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想要糖吃就直接说,用不着等这样的机会。”
“哼!你给我等着!”燕墨羽换在穆旭东对面坐下。
秦栩看了一眼此时六人的排序:梁寒玉做主位,她的左手边是秦栩自己,右手边是燕墨羽,对面是梁翀陪坐。
梁翀和秦栩之间坐着穆旭东,梁翀和燕墨羽之间坐的是燕霖。
很好,秦栩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燕霖坐在自己对面,至少不会问一些不该问的。而燕墨羽跟穆旭东坐对面,他俩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反正闹翻了天也是梁寒玉头疼。
秦栩点头应道:“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最多就是大醉一场而已。”
于是老管家夔叔拿了一把白瓷汤勺来放在一个盘子里。
梁寒玉点了弄墨做令官,弄墨便喝了一杯酒,上前拨第一轮。瓷勺在瓷盘上快速旋转,片刻后慢下来,最后停住。
“哈哈!”燕墨羽高兴地跳起来,“穆小侯爷!逮住你了!”
穆旭东满不在乎地说:“逮住我你能怎样?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燕墨羽笑嘻嘻的问:“你做过的最丢人的事情是什么?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穆旭东一副为难的样子:“这还真没有。想我穆旭东在这世上活了二十一年,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都给我的人生增光添彩,真心没干过丢人的事儿。”
“这怎么可能?!”燕墨羽不信,扭头看向梁寒玉,“将军,他耍赖!”
“嗯……”梁寒玉捏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说:“如果说这小子做过的最丢人的事儿么,我记得他小时候驯马,一天从马背上摔下来二十多次。这个算不算?”
“这算什么嘛。”燕墨羽不满意地噘嘴。
秦栩忽然笑了一声,说:“穆小侯爷做过最丢人的事儿,难道不是曾经在墨泉楼喝醉了,让宸王殿下的人绑住手脚扛出来么?”
燕墨羽忽然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哈!我想起来了!他干过最丢人的事,应该是赔给我姐姐两万贯钱!”
穆旭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被你们一把一把地往心头插刀子。”
“不管!你的回答没有让我满意,你喝酒!”燕墨羽催促道。
“行吧,我喝。”穆旭东连着喝了三杯。
燕墨羽伸手转勺子,然后看勺子转的时候她拍着桌子喊:“穆小侯!穆小侯!”
燕霖倒是不好意思敲桌子,只跟着喊:“梁将军,梁将军……”
穆旭东则拍着桌子喊:“栩栩,栩栩……”
秦栩被喊得不耐烦,偷偷的伸脚踹了他一下,并小声警告:“不许瞎喊!”
勺子很快慢下来,然后缓缓停住。勺子柄精准的指向秦栩。
“哈哈!秦姑娘,这次轮到你了。”
秦栩笑道:“燕大哥,你问吧。”
燕霖偷偷地瞄了一眼穆旭东,方笑道:“那我可问了啊——栩栩,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秦栩这些被问住了。
如果说她最恨最想报复的人,那应该是余时飞和余敏熹。可若说讨厌,这二人显然不是,因为讨厌这个词有时候所代表的并不是真的厌弃,还夹着一些念念不忘。
穆旭东笑着附和:“哟,这可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呢。”
秦栩扫了穆旭东一眼,笑道:“最讨厌的人,当然是穆小侯爷了。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燕大哥居然还问?”
“你……”穆旭东顿时被噎住,等着秦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笑道:“嗯,如今这元都城街面上人人都知道秦家跟冠军侯府恩怨颇深,栩栩讨厌穆小侯爷也是人尽皆知。但今儿咱们是几个朋友关起门来说话,栩栩就不用拿敷衍外面那些人的话来敷衍自家人了吧?”
“那……我还是喝酒吧”秦栩无奈地端起酒杯。
穆旭东忙说:“你喝一杯,剩下的我替你。”
梁寒玉立刻指着穆旭东说:“欸?替人喝酒要以三抵一哦!”
“没问题。”穆旭东招呼旁边的徐灏:“去拿个大碗来。”
夔叔应声出去,很快拿了一个大碗来。穆旭东直接倒了一碗酒,说:“这一碗可抵得上六杯?”
燕霖点头笑道:“穆小侯爷豪爽!”
穆旭东直接喝了一碗,然后催促燕霖转勺子。
燕霖伸手随便一拨,勺子再次滴溜溜儿转起来,这次转了好半晌才缓缓停下,定住的时候指向梁寒玉。
燕墨羽立刻站起来说:“噢——我有个问题问将军!我要求替梁副将问!”
秦栩也起哄:“我同意。梁副将是将军的左膀右臂,他应该不会问出让将军为难的问题。所以这提问的人应该换一个。”
梁寒玉今天特别好脾气,直接应下:“行,阿羽问吧。”
“将军,你可有心爱之人?”燕墨羽问。
梁寒玉神色如常,只是目光稍微下垂,避开了席间左右人的对视,然后笑道:“曾经有过。”
“啊?曾经?那现在……”燕墨羽好奇地问。
梁寒玉不等燕墨羽说完便回答:“他已然过世了。”
“呃……”燕墨羽顿时傻了眼。
“抱歉,小孩子不懂事,大过年的让将军伤心了。”燕霖立刻端着酒杯站起来,“我替她赔个不是,请将军勿怪。”说完,他仰头把酒喝干。
梁寒玉哈哈一笑,说:“燕公子不必客气,我们这些边关守将,从小过的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战死沙场是我们的荣誉……”
但背负污名却是心头大恨。
梁寒玉仰头喝干杯中酒,把没说完的话一并咽下肚子。
秦栩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这些人能够醉生梦死地过安稳的日子,都赖将军以及边疆将士们誓死守卫国门。今日便借将军这西川烈酒,敬那些守土卫疆的英灵们。”
燕墨羽忙说:“是我不懂事胡乱说话,这酒我也得敬。”
秦栩和燕墨羽起身肃立,把自己杯中酒缓缓撒在地上。席间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梁翀笑着端起酒壶,起身给秦栩倒酒,之后又端了自己的酒杯笑道:“今日我们家将军是真的很高兴。说起来,我梁翀原本是流浪接头的乞儿,被老侯爷收养在膝下,不但赐了姓名,还给了前程。今日我便得脸一回,敬几位贵客一杯酒。”
“梁副将客气了。”秦栩忙举杯跟梁翀隔空敬了一下,仰头把酒喝干。
她早就有了几分醉意,又接着喝了几杯,这会儿已经有些坐不稳。
穆旭东忙给她削了一片焦香的烤肉,小声说:“吃点东西,你喝得太快了。”
秦栩靠着仅剩不多的精明,小声问穆旭东:“那个人是谁?”
穆旭东顿了顿,方低声回道:“我大哥。”
“……”秦栩的酒意被这个答案给敲散了几分,她愕然看着穆旭东,心里的疑团渐渐解开。
梁寒玉主动来碧桐轩见自己,还邀请自己来家中做客,而且对自己和墨羽百般纵容,究其原因是这层关系?
那么,穆旭东是如何跟她说自己的呢?
穆旭东又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秦栩:“发什么呆呢?吃个橘子醒醒酒。”
“额,多谢。”秦栩接了橘子放在嘴里,却是食不知味。
对面燕墨羽又喊着继续,秦栩见梁寒玉也在兴头上,便打起精神,不让众人扫兴。
接下来勺子指向燕墨羽,秦栩便笑着问她:“听说燕夫人相中了云家的两位公子,你是喜欢他家继承家学的非渡,还是跟你同窗的非池?”
“我又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相中他们中的一个?”
秦栩又问:“那你喜欢谁?”
燕墨羽一双星星眼看向梁寒玉:“我喜欢梁将军。”
梁寒玉笑道:“这好说,过了上元节就跟我走吧,姐姐带杀外敌,烤全羊,喝烈酒,横行西漠。如何?”
“好啊!”燕墨羽拍手应下。
燕霖无奈地摇头叹道:“我们家这丫头原本是个傻的,如今喝了两杯烈酒,直接疯了。”
大家又笑起来,秦栩想要伸手拨勺子,无奈一动就头晕,便对穆旭东说:“劳驾帮忙伸把手。”
穆旭东伸手拨动勺子,新的一轮热闹开始。
世上之事,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西川侯府的几位开怀畅饮之时,余宰相府里却是阴云密布。
余时飞的小书房里一地碎瓷。之前他最喜欢的一支价值万金的红瓷花瓶,此时已经粉身碎骨。
余郴跪在地上,垂头丧气,一声不吭。余时飞显然已经骂累了,靠在太师椅上揉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