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言重了。父亲自幼教导臣女要忠君爱国,臣女既然有这方子,理应献给太后为您解忧。这是为人臣之本分。”事情都做了,秦栩自然也要说几句好听的话为自己添彩。
“好,极好。”太后连连点头。
秦栩看太后真心动容,便趁机说:“臣女有一件事情,想讨太后娘娘一个恩典,不知……”
“哦?你说。”太后看着秦栩。
“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位公公在雪地里责罚一个宫女。那宫女被打的浑身是血,还跪在雪地里,臣女瞧着着实可怜。请娘娘明察,她若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过错,便饶她一命吧。”
“哀家还当是什么大事!这也值得你开口?”太后微笑道,“这事儿哀家自然答应你,至于恩情,你再换一个吧?”
秦栩福身说道:“臣女承蒙太后娘娘垂爱和天家洪恩,父亲仕途坦荡,母亲安康如意,家里诸事顺遂,并没什么可求的恩典。那宫女虽然卑微,但好歹是条性命,大正月里,惠妃娘娘刚小产,陛下又病着,实在不好见血。”
“安和一直跟哀家说你是个周全的孩子,今日哀家方才知道此言不差。”言罢,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宁婵。”
宁嬷嬷应声而入。
“刚才秦丫头跟哀家说有个宫女在雪地里受罚?你去查查,若没什么要紧的,就让她回原处当差吧。”
宁嬷嬷忙应道:“是。”
秦栩见宁嬷嬷退下,便后退两步叩头请辞。太后点点头,唤了元莘来,叮嘱她好生把秦栩送回家去。
秦栩从太后宫中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宁嬷嬷带着双芊跟着出来。双芊紧走几步上前向秦栩磕头:“双芊谢姑娘救命之恩。”
“今日救你性命的是太后娘娘,与我可没什么干系。姐姐快回去吧,身上的伤要及时上药。”秦栩微笑着说完,便向宁嬷嬷告辞。
秦栩前脚到家,不到天黑,宫中便有人送来赏赐。
赏赐的名头也很有意思,说太后念着秦大人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命,大正月里让夫人跟着担心,太后心中不忍,所以赏赐一些补品给夫人压惊。
秦栩扶着罗琉纾在院中跪拜谢恩,燕夫人亲自给来人塞了红包,把人客客气气的送出去。
罗夫人看着锦盒里的翡翠珠宝以及名贵补品,叹道:“如此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样子,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燕夫人笑着劝道:“嗨!姑娘的医术救了陛下一命,太后若不赏赐,定然说不过去。可若是大张旗鼓地赏赐,便把咱们姑娘懂医术的事情张扬开去,以后定然有许多人嚼舌根子。这样对咱们姑娘也没什么好处。反正咱们姑娘也不靠着医术吃饭,这功劳不领也罢了。”
这边正说着话,小蛮进来说:“夫人,云先生来给您请脉了。”
罗琉纾忙说:“快请先生进来吧。”
燕夫人张罗着去烹茶,秦栩扶着罗琉纾去榻上落座。
云雎很快随着小蛮进来,见着秦栩也在,便笑着行礼:“小人给夫人请安。见过姑娘。”
“云先生快别多礼了。”罗琉纾忙抬手说,“快请坐。”
燕夫人带着小丫鬟端着茶点进来,笑着跟云雎打招呼。
云雎用了半盏茶,等自己身上的寒气退了,方上前给罗琉纾请脉。
“夫人这一胎怀像极好,小公子也乖巧。”云雎收了手,笑呵呵地说:“夫人只需放松心情,每日按照小人开的膳食调养即可。”
“小公子?”燕夫人欣喜地说,“先生可断定是小公子么?”
云雎笑着点头:“嗯,八九不离十。”
“这可真是太好了!”燕夫人笑着双手合十。
罗琉纾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欣慰地笑道:“多谢云先生。等这孩子落地,秦家一定重谢。”
“夫人言重了。”云雎收拾了药箱,便拱手告辞。
秦栩说:“我替母亲送先生。”
行至内宅院院门,秦栩方问云雎:“先生最近可去过听雨轩?”
云雎自然明白听雨轩是指的宸王府的听雨轩,忙回道:“昨日刚去过。贵人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还请姑娘放心。”
“嗯,那就好。”秦栩点点头。
云雎又说:“小侯爷托我给姑娘传话,说有事要见一见姑娘。问姑娘何时方便。”
秦栩思量了一下,说:“明日午后,我去碧桐轩喝茶听曲。”
“好。我一定原话带到。姑娘留步,我便告辞了。”
秦栩欠了欠身:“先生慢走。”
听说元祚的身体已经好转,秦栩心中舒缓了些。至于穆旭东说有事要见自己,她猜着十有八九是黎东的事情。
也或许是盯着李遂的人有什么发现。总之这些事情都在她的谋划之中,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然而第二天午后,当秦栩坐在碧桐轩的雅间里抬头看见一身墨色劲装,英气逼人的梁寒玉时,惊讶地差点打翻了茶盏。
“小心。”穆旭东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腕,并拿走了她手中的茶盏。
“这……”秦栩顾不得热水烫着指尖的疼痛,愣愣的看着梁寒玉,“这位是……”
“你就是礼部尚书秦大人的爱女吧?真好。”梁寒玉大大方方地在秦栩面前落座。
穆旭东捏着秦栩的手皱眉问:“手指都烫红了。疼不疼?”
秦栩这才反应过来,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瞪了穆旭东一眼:“放手!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穆旭东讪讪地抽挥手。
一直旁观的梁寒玉忍笑忍得艰难。
弄墨已经出去叫人用帕子包了冰块来,敷在秦栩的手指上,小声问:“姑娘,你这手得冰一会儿。既然有贵客,咱们也不好怠慢,就让奴婢来烹茶吧?”
“好。”秦栩往一旁让开些位置给弄墨。
梁寒玉捏了一块糕点打量着,笑道:“秦姑娘应该不认得我,我是梁寒玉。”
秦栩忙起身向梁寒玉深深一福:“秦栩见过梁将军。不知是将军约见,实在是慢待了。请将军见谅。”
梁寒玉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你坐,坐下说话。我一个军中粗人,可受不了你们文人女儿家的那些繁文缛节。”
秦栩是第一次见梁寒玉,完全没想到传说中这位叱咤西漠的霜月将军如此不拘小节,而且还这么随和。
她忍不住笑道:“我家小妹自从听闻将军回京,便一天在我耳边念叨八百遍,闲着没事就来街上逛两圈儿,只盼着能偶遇将军,一睹将军英姿。早知道今儿是您……哎呀,她这次去舅舅家听戏,可是亏大了!”
“你也有个妹妹?”梁寒玉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栩。
秦栩忙说:“不是胞妹,是我家先生的女儿。不过自小就跟我们一家人生活,跟亲妹妹一样的。”
穆旭东哼道:“那小丫头可是个厉害的。每回见着我,不是要打断我的腿,就是要打得我满地找牙。”
梁寒玉一听这话立刻笑起来:“这么有胆量的丫头,我喜欢!改天一定见见。”
秦栩笑道:“将军若愿意见她,她定高兴地睡不着觉了。”
“明天三司会审军粮案,等这案子审完,咱们找个地方玩一天吧。”说完这话,穆旭东突然感觉自己可真是机灵,以梁寒玉的面子,秦栩定然不会拒绝。
穆旭东自从大年初一被元祚骂了一顿之后,就像是开了窍一般。每次想起自己跟秦栩往来的大事小事,都越发觉得秦栩一点都不讨厌自己。
尤其是刚才她烫了手,自己情急之下抓了她的手指,她竟然没动手打人!!
这说明什么?这明明就是她也喜欢他!只是她也跟他一样,傻乎乎的不知道而已。
穆旭东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此时已经陷入自己的完美逻辑中无法自拔。
“这……好吗?”秦栩倒是很愿意跟这位霜月将军多往来,但才刚认识就这般不见外,似乎不大好。
梁寒玉借着喝茶的功夫,悄悄地踹了穆旭东一脚,让这小子收起那一副痴汉笑:“那个……说起来,西川侯府三年不见烟火气了,我难得回来一趟,如果能请到秦姑娘这样清贵人家的女儿来家中做客,也是一大幸事。”
“将军这话实不敢当。”秦栩忙欠了欠身。
梁寒玉又捏了一块糕点,起身说:“那就这么说好了。两日后我备好佳酿,恭候秦姑娘和你的小姐妹光临。你们忙你们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秦栩忙起身相送:“梁将军慢走。”
梁寒玉朝后摆摆手,人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
画眉双手抱在胸口,两眼星星地感慨道:“梁将军真是英姿飒爽!”
秦栩笑着打趣她:“瞧你那花痴的傻样。”
画眉感慨道:“她可是咱们大玄朝唯一的女将军啊!听说她当初为了救负伤的老侯爷,率领百余骑兵奔袭三百多里,杀敌两千余!这样的女将军,难道不值得咱们敬仰吗?”
“值得值得!不光是你,我对她也甚是敬仰。”秦栩说着,一转身看见穆旭东,纳闷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穆旭东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你还有事?”秦栩重新落座。
“你手指怎么样了?”穆旭东的目光落在秦栩的手上。
“没事。”秦栩低头看了一眼,指尖虽然泛红,也微微疼痛,但已无大碍。
穆旭东单手撑在茶案上,懒洋洋地看着秦栩,问:“明天三司会审军粮案,你想不想去看热闹?”
“军粮案这边牵着元都各方势力,另一边牵着边陲安稳。这样的大案,岂能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看热闹的?”
“你若想去,我便有办法。”穆旭东那双斜飞潋滟的丹凤眼微微眯着,漾着水光。
他的目光太暧昧了,秦栩被他看得不自在,撇开目光说:“多谢好意,我并不想去。”
穆旭东有些失望,叹道:“好吧。等案子审完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
“你这几天闲着没事干?李遂那边没动静么?”
“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穆旭东轻笑道,“说心里话,我等地都有些着急了。”
秦栩斜了对面一记白眼,淡淡地说:“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几家人性命的大事。人家不知道细细斟酌了多少遍,你小心被人家玩儿进去。”
“这个我自然知道。兴他们耍心眼,就不许咱也用计谋?小爷跟漠北鞑子们耍心眼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秦栩皱眉说:“你跟漠北鞑子耍心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你给耍了。这骄傲自大的毛病但凡改一改,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穆旭东的眉眼立刻耷拉下来。
秦栩这才觉得自己把话说过了,但穆旭东不说话,她又不能自己圆过去,索性低头不语。只慢慢地喝茶。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不清不楚,弄墨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躲出去,就听见有人敲门。
穆旭东瞬间坐直了身子,凌厉的眸子锁定门口,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谁?”画眉扬声问。
“是,是我……”外面传来一个娇怯怯的女子声音。
画眉狐疑地跟秦栩对视一眼,秦栩示意她去开门。
穆旭东起身躲到了衣架之后,弄墨飞快的把穆旭东和梁寒玉用过的茶盏收起。
“你是谁?”画眉看着门外一个穿着小厮衣裳的女孩问。
女孩怯怯地问:“姐姐,请问里面喝茶的可是秦家姑娘?”
画眉不悦地挡住门口:“有没有人教过你规矩?你在问别人之前,先说明白你是谁!”
“我,我叫茜儿,是禁军总督韩大人家的奴婢……”
画眉一听这话直接赶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家姑娘跟你们韩家没什么交情,请回吧!”
茜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央求道:“姐姐!求你让我见见秦姑娘吧!求你了……”
“你居然在这里撒泼?!你信不信……”
“画眉!”秦栩打断了画眉后面的话,“让她进来吧。”
画眉愤愤地瞪了小丫头一眼,闪开门口:“进来吧!那你这眼泪珠子擦干净!别弄得像是我们欺负了你。”
叫茜儿的小丫头忙用衣袖擦干眼泪,起身进了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