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墨看时候还早,便建议道:“姑娘,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雨,那边林子里冒出很多菌菇,这田间野菌做汤很鲜美,咱们不如再去采一些?”
“好。”秦栩扭头看向燕宾,“燕先生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田间采菌是一大乐事。”燕宾这次出门就是为了护佑秦栩周全,本就应该跟在秦栩左右。
秦栩把云雎和燕宾叫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采野菌。之前听穆旭东说要借大恒河运网查孙家财产的事情,因心神不稳没有细想,现在穆旭东走了,她冷静下来越想便觉得自己离答案越近。
“燕先生,你还记得咱们在西南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用簇新官银吃茶的商人吗?”秦栩边走边问。
“姑娘说的是那个被烧坏了脸的人?”燕宾仔细想了想,说:“当时他从茶农手里买了二斤最好的雪顶含翠,这明显是买来自己喝的,新茶不宜多,放久了就不香了。还有,他给了茶农一锭簇新的官银。茶农捧着银子高兴地说要留着那银子放到给儿媳的聘礼里……”
秦栩等弄墨和画眉走开些,方说:“就是这个人。当时我觉得蹊跷,便说与了父亲。父亲叫人暗中查访,只查得他是肃州来的商贩……”
燕宾赞同地点头:“那人是很蹊跷,可大人很快就接到调职回京的旨意,于是这事儿就搁置下了。姑娘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此事?”
“燕先生,你在西南的家中还有可用之人吗?我想查这个人。”
“查一个肃州商人……姑娘是怀疑什么?我让底下人办事的时候,也好有个章程。”
秦栩看着云雎带着弄墨和画眉挖野蔌的身影,低声说:“查他的生意,尤其是查他跟官府的生意。我觉得我回京后两次被暗害,都跟这个人有关。你查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只把消息给我就行了。”
“好。”燕宾点头答应下来。
秦栩想了想,又问:“燕先生,我听说燕宁号曾经是燕家的生意。你跟这个燕家有关系吗?”
燕宾笑着摇头:“虽然燕姓不是大姓,但燕宁号乃是海宁燕氏的基业。只可惜燕氏子嗣凋零,只有一个女儿继承了家业,之后又莫名奇妙地给余时飞做了妾室……我与他们家没什么关系。”
“一笔写不出两个燕字么,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秦栩笑道。
“姑娘说笑了。”燕宾干笑道。
晚饭后,秦栩请燕宾给这庄子改了名字,又给主院,学堂等各处题写了匾额,至三更时分方进后院歇下。
秦栩累了一天,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然而她睡得并不安稳,很快就做起梦来……
梦中一片喧嚣,像是节日盛典,也分不清是端午还是中秋,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说笑声。说笑声中有个人默默地站在她背后,然后拥住她,亲吻她……
火热的呼吸烫着她的肌肤,也烙印着她的灵魂。
又是那个梦境。又是那种堕落进深渊的感觉,绝望交融,血淋淋的贴合,所有的脆弱都暴露在对方的眼前。
秦栩甚至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就是挣不脱。于是她竭力想看清那人的脸,却无论如何都扭不过身子。
从背后传来的低声呢喃像是隔着一层纱,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不,不要……”秦栩竭力的挣扎,想要挣脱这个梦境。
梦境里,箍住她腰身的手臂蓦然收紧,那人在她耳边低低的喊了一声:“栩栩。”
“不要!”秦栩在听清楚这一声呼唤时猛然睁开眼睛。
“姑娘?又做噩梦了?”帐子外面烛光一晃,是画眉举着蜡烛走近了床前。
“穆旭东……”秦栩回味着梦里的声音,低声喊出那个名字。
梦中那声呼唤,竟然是穆旭东的声音。
“谁?”画眉把帐子撩起来,先用帕子给秦栩擦了擦汗,又端来一碗温热的清水,“姑娘,喝口水。你的嗓子都哑了。”
秦栩坐起身来,只觉得贴身衣物被汗湿透,背上冰凉一片,于是瑟缩了一下,说:“果然是秋天了,好冷。”
画眉喂了秦栩半碗水,忙把她塞进被子里,叹道:“姑娘究竟做了什么梦,怎么吓出这许多汗!这中衣都湿透了,奴婢再拿一件来换下吧。”
秦栩闷闷地“嗯”了一声。
尽管画眉和弄墨尽心服侍,秦栩还是病了。这身体简直……秦栩忍着身上的酸痛翻了个身,这身子太弱了,必须得静下心来好好养一养了。
第二日天亮了秦栩还昏昏沉沉地睡着,画眉一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咋舌道:“怎的这样烫?夜里又加了一床被子,竟还是受了凉!”
“你先给姑娘擦擦脸,我去请云先生过来。”弄墨把新绞的热帕子递给画眉,转身就往外走。
很快,云雎跟着弄墨进来给秦栩把了脉,确认只是风寒,便说:“没什么大碍,应是昨日劳累了,夜里受了点风,又没睡好的缘故,我这就去煎药。姑娘喝了药,再好好的睡一觉,保管就好了。”
秦栩应了一声,又说:“云先生,一会儿宋娘子就要来到了,你早些打发人把我之前让你找的人带到这里来吧。”
云雎应道:“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办。姑娘放心歇息。”
秦栩记挂着宋窈窕的事情,喝了药也没睡,反而起身梳洗后,裹了一件披风在窗下的竹榻上晒太阳。
农庄的屋子不像城里,布设简单,连像样的瓷器都没有。
弄墨不知从哪儿采了一把野果,找了个粗陶罐子装了水供着,红彤彤的小圆果子给朴素的屋子增添了几分颜色。
画眉拿了沉香木的梳子把秦栩的一头秀发梳理乖顺,并没有绾发髻,只松松的编了个麻花辫垂在一侧方便她躺在枕上。
云雎在药方里加了安神的合欢,秦栩原本就没睡好,喝了药没多会儿功夫就靠在枕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