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莘笑着挽住秦栩的手,问:“我看你今儿气色还不错,可见京城的水也养人。那天晚上可是吓死我了。”
“让郡主担心了。”秦栩陪着元莘进正厅。
众人按照位份尊卑落座后,元莘对门口说:“把东西拿上来吧。”
外面有人应声而入,却是三个仆妇各捧着一个红木匣子进来。
众人一看有些傻眼,这琅月郡主说来给秦栩庆生也就罢了,京都贵女们之间常有来往,所赠不过一簪一帕等小玩意儿,聊表心意而已。她居然准备得这样隆重?
元莘指着中间仆妇手里的匣子说:“这是我给栩栩的。”
那仆妇上前来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红翡短笛。短笛不过尺许,玉质莹润,色泽华美,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元莘握着秦栩的手说:“这笛子是皇祖母给我的,但我只会弹箜篌,这个在我手里是浪费了。我以你为知音,这玉笛赠与你最合适了。”
秦栩忙起身行礼道谢,元莘拉了她的手笑道:“何必这样客气?倒是见外了。左边那个——”
左手的仆妇捧着匣子上前并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块墨玉雕琢的砚台。
元莘说:“这是宸王哥哥托我给你带来的。这玉石是他前些年得的,自己画了图样请了工匠雕琢出来,存放了几年,今儿拿它给秦姑娘庆生,也算是给这墨玉砚找了个好主人。”
秦栩尚未说话,罗琉纾便已开口:“这如何使得!”
“夫人不要客气。你若是不收,宸王哥哥回头要骂我不会说话了。”元莘说着,又指着另一个仆妇说,“这是穆小侯的一点心意。”
秦栩愕然,这穆旭东是脑子进水了?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给自己送生辰礼?
仆妇上前把手里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柄尺许长的短匕。匕首鞘是乌沉沉的银质,有繁复的繁琐复杂的花纹且镶嵌着孔雀石蜜蜡,一看便知非中原之物。
“这……”罗琉纾蹙眉看了一眼罗戚氏。
罗戚氏笑道:“穆家世代行伍,家里有这等宝物自然不稀奇,只是我们栩栩一个女儿家,要这样的东西怕是不妥。”
元莘笑道:“这话我也说了呀!可穆三哥说那晚中秋宴上栩栩被人欺负的可怜,所以他送一件护身之物,希望栩栩随身带着,不会用无所谓,吓唬吓唬那些宵小之辈也是好的。”
罗戚氏忍不住笑了:“这穆小侯,真是……”
“我随父母进京后第一次过生辰便有王爷,小侯爷和郡主来给庆生,这是天大的面子。这贺礼我若是不收就是不知好歹。”秦栩侧脸吩咐弄墨,“去把咱们自己做的桂花酿取两坛子,叫人分别送去宸王府和冠军侯府,就说秦栩请王爷和小侯爷同饮。”
弄墨答应一声,下去安排。
郁垚之女郁槿宁也带着胞弟郁楷安前来祝贺,送了秦栩一包自制的香饼和一领上品雪浪洒金绢;云雎也打发自己夫人携厚礼来贺。
原本罗良逸一个少年郎还有点孤单,见郁楷安来,两个人立刻凑到一起说笑去了。
家仆来回说:“宴席和小戏都安排在园子里,郡主,夫人,二位小少爷和三位姑娘,请移步吧?”
罗琉纾便对元莘说:“我家园子虽小,但有几棵秋芙蓉开得正好,也刚好应了小女生辰之喜。所以今儿的宴席就摆在那里,郡主,请移贵步吧?”
元莘起身笑道:“好,今儿这样好的天气,正好吃酒听戏,好好地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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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后面有十几亩地的花园,亭台轩榭,假山湖石,无不精心建造,可谓一步一景。
秋高气爽之日,湖心岛的听雨轩窗下栽了两株秋海棠,此时花开正艳,红粉相间的花瓣如玛瑙雕琢一样玲珑可爱。
元祚没有坐四轮木椅,而是独坐在听雨轩廊下的美人靠上,手中捏着一杯酒,看着秋海棠发呆。
“王爷,秦大人府上给您送了一坛桂花酿。”王府的管家回道。
“嗯?”神情恹恹的元祚立刻直起了身子,“人呢?叫来我见见。”
管家应声离开,很快带了一个中年妇人过来。
“奴婢秦府孙氏给宸王殿下请安。”仆妇孙氏见着元祚后跪地磕头,朗声说:“我家老爷感谢王爷送的墨玉砚,特意打发奴婢来给王爷送了一坛桂花酿。这是今儿我们家宴用的酒,算是我们老爷敬王爷的。”
“嗯,起来吧。”元祚看了一眼管家怀里的那只酒坛子。
“谢王爷。”妇人起身立正,双手交叠于腰侧,挺胸垂首而立。
元祚忍不住打量一眼这妇人,见她面容白皙,眉眼清秀,身上的衣裙干干净净,但却是家常半新的葛布,浑身上下不见绫罗,发髻用一根木簪绾得利索,没有华丽的首饰装点。于是暗暗感慨,不愧是清流文人之家,连仆从的身上都带着清高。
孙氏被宸王这样打量也没慌张,她并不接话,只欠了欠身。
元祚又说:“辛苦你走一遭,回去替本王向你家大人道谢,再次祝贺你家姑娘芳诞。宁伯,替本王送这位娘子。”
“谢王爷,王爷的话奴婢一定带到。奴婢告退。”孙氏再次行礼。
王府管家宁伯把酒坛子放到元祚身边,引着孙氏离去。
穆旭东从听雨轩里出来,扫了一眼酒坛子,淡淡地问:“有人送了好酒来?”
\"嗯。\"元祚弯腰,把那坛酒拿起来放在膝头拍去泥封。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夹着桂花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好香的酒!”穆旭东凑过来,坐在元祚身侧。
“起开!这些日子你把一辈子的酒都喝完了!今儿别想沾一口!”元祚转手把酒坛子放到另一侧。
穆旭东一愣,嘲讽道:“你是关心我醉死呢?还是心疼这坛子酒?”
“心疼酒。”元祚说着,直接对着酒坛喝了一大口。
穆旭东盯着元祚的侧脸,半晌不说话。
“你看我做什么?”
穆旭东盯着元祚膝头的酒坛,嘲讽道:“一坛酒而已,用得着如此宝贝么。”
“呵……”元祚斜倚在栏杆上,看着廊顶的雕梁画栋。那艳丽的色彩,繁复的纹样,在他眼中慢慢的扭曲,渐渐模糊变成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