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刚要回话,就听那纸人的手脚突然“倏地”扇动了下。
仿佛有风吹了下似的。
但当时天冷,房屋的门窗都关着,又是哪里来的风呢?
我让胡晓先不要说话,然后拿着线香比了比那纸人上头的烟圈。
此时,那些烟圈通通聚拢在纸上周围,像是着了什么向心力一样,只是围着它转圈儿,但却动弹不得。
我看了眼杨静妈妈,说阿姨,杨静来了。
杨静妈妈本来还不敢相信,但此刻她嘴里呼出的白色水汽却打断了她驳斥的念头。
老一辈人对于鬼神之说还是有些基本的常识的。
屋里四处乱窜的阵阵阴风,无不是在提示着她,有阴魂进入了。
杨静妈妈费力的拄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还没开口,喉咙就已经叫悲伤堵塞住了。
她发出的都是气音,但我却听出了那是个亲昵的称呼:小静……
胡晓吓得面色惨白,以为是自己出言不逊,所以杨静过来报复她了。
尽管当初杨静跳楼不是自己逼得,可杨静活着的时候,她的确也没少奚落她……
不过在这个时候,富养女儿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自小就有父母家世撑腰的富家千金,面对危险的时候,最擅长使用的心理战术就是:闯祸了又怎么样,反正有我爸妈给我兜底,怕什么!
因此,六神无主之际,胡晓也下意识的使用了这个战术。
她嘴硬,即便害怕,但还是冲着那纸人吼道:对,没有错,我刚刚是骂你了,但那又怎么样,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
杨静,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活着的时候不争气,非要死了才来报复这个报复那个……
你来啊!你杀了我好了!
等我死了以后,就让我爸妈给我报仇,请大师去阎王殿告状,就算是砸钱,也要让阎王判你下十八层地狱,先过一遍油锅!
胡晓这张嘴啊,一启动开关之后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没完没了,我几次想插嘴打断她,都没有成功。
杨静妈妈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最后看实在说不过,就从茶几上抄起我放那儿的那瓶汽水,朝着胡晓扔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那汽水在即将砸到胡晓的时候,却十分诡异的绕了个弧线,转而砸到了旁边的墙上!
巨大的爆裂声惊得胡晓尖叫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瞬间就没了声音。
我挡在杨静妈妈跟前,说阿姨,您别消消气,您看,连杨静都没生气。
我指指那墙角下的碎玻璃渣,说刚刚您也看见了,要不是杨静挡了那一下,今天就出人命了……
杨静妈妈气得直喘,半天才喊出了几个字:我不怕!
喊完又看向那纸人的方向嘟囔:窝囊废,没出息……
听到杨静妈妈如此咒骂自己死去的女儿,我当即眉头一皱,想起了师父之前的告诫。
果然,还是不能轻易和陌生人共情啊……
见两位女士都不说话了,我便清清嗓子,对着纸人的方向道出了今天此行的目的。
我问杨静,你那天为什么要阻止胡子轩去试胆游戏呢?
我说你是不是去过那个申山精神病院,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完好的纸人,却腾地自燃了起来!
胡晓一看就急了,说不是吧,杨静走了?
我摇摇头,杨静还没走,因为屋里的温度还是很低。
她似乎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正说着,就见那已经燃烧成灰烬的纸人,被一股风裹挟着冲胡晓飞了过去。
胡晓吓得立马又蹲了下去,但那股风却掠过她,直接吹到了墙面上。
黑色的灰烬黏在方才喷射在墙面上的汽水上,在白色的墙面上显得十分突兀,仿佛火烧过一般。
等一下!火烧过的墙面?
这不是跟那精神病院的墙面一样了么?
难不成,杨静是在提示我们,精神病院的墙面有问题?
就在我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原本缠绕在纸人上的几个烟圈,此刻却突然收缩变小,像是一根麻绳一样,飞快的往窗边游走!
而凡是烟圈掠过的地方,无论是电视机、花瓶、花盆,还是窗帘,竟然全都被刮倒了!
仿佛那烟圈之中捆着什么东西似的!
房间里突然传出来一阵类似女性挣扎喘息的声音,以及绳子上劲儿的声音!
我立马反应过来,是杨静!
她似乎是被什么法术给挟持了!
岂有此理,当着我的面绑人!简直不将我茅山道法放在眼里!
此时我手中的线香还没有烧尽,于是我左手持香,右手捏诀,凌空画出了一道火符!
火符画完后,右手二指绕着线香的香头一绕,那线香飘出来的香烟便聚拢成了一把利剑!
我举着那把利剑,朝着窗边烟圈的后方一挥,顿时那窄小的烟圈就散开了。
而杨家透明的玻璃窗也变成马赛克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直到玻璃的碎裂声传来,杨静妈妈才从方才恼怒的情绪中惊醒。
她哆哆嗦嗦的问我,说刚刚这是怎么了。
我说刚刚有人想要抢杨静的魂魄。
杨静妈妈一头雾水,说怎么人死了还有人惦记呢?抢魂魄做什么?
这个我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但这事儿发生的太过巧合。
杨静刚刚才跟我们透露了那精神病院的细节,立马就有人来抢她的魂魄,那就说明杨静给出的线索一定是真实可靠的!
看着那悬浮空中的烟圈,我立马拿出黄裱纸叠了一把小纸伞。
然后将杨静的魂魄收进去,再画上符咒封存。
这样一来,再有人想用方术抢夺杨静的魂魄,就没那么容易了。
并且,杨静妈妈现在的处境也不安全。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但就瞧着方才那和捆畜牲一样的手法来绑杨静的架势,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恳请杨静妈妈跟我离开,至于原因,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后,一定会给她一个解释。
杨静妈妈起初是有些抵触的,但是想必杨静的死因也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儿。
所以思索再三以后,还是收拾了东西跟我离开了。
胡晓爸妈看见我们带了杨静妈妈出来,当时明显一愣,胡晓妈还嗔怪的看了女儿一眼,以为她没听话,去服软了。
但不待他们三口子眼神交流完,我就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这事儿已经不仅仅是灵异事件这么简单了。
从那个幕布做的障眼法到刚刚跟我抢夺魂魄的术师,都是人为的。
只要是人为的事情,就得让警察参与进来,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
胡家和金家在魔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事情由他们来牵线,比我们自己去报警立案要效率高得多。
我们分头行动,胡家三口子去跟警察交涉,我则带着杨静妈妈回了江边别墅。
这事儿现在是瞒不了师父了。
但师父听了整件事的经过后,也没表现出太多担心,他说我进那个精神病院之后,没有被障眼法吓到,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说这事儿就交给我去解决,实在是解决不了的,再来找他。
在这期间,他会在家里,帮我保护照顾杨静妈妈。
有了师父做后盾,我做起事情来就更有底气了。
胡晓爸爸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按照我说的,将重案组叫到精神病院了。
我挂了电话后,又收拾了一些法器,然后就打算直奔精神病院。
但没想到,这事儿被金爷爷知道了。
外孙子失踪了,他虽然心中气愤,但始终还是担心居多。
别的忙他帮不上,于是就给我派了专车和司机跑腿儿。
等我到了申山精神病院,先认识了下这次重案组的负责人——季敛。
季警官年纪不大,看着也就比我大十来岁,但经过胡爸爸介绍我才知道,他已经做到市政厅刑侦科科长的位置了。
然而最让我欣慰的是,季警官是为思想开放,谦虚谨慎的人。
尽管我们不是一个世界观之下的人,但当我提出我的玄学主张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鄙夷和抵触,而是静静的在一旁观察记录。
用他的话说,事实胜于雄辩。
倘若用玄学道术能将人救回来,那就该听我的。
有了领导的认证,其他人也不敢瞎比比,我做事的时候也就少了一些顾虑。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
这个时候,是阳气衰退,阴气上升的阶段。
太阳下山,天色渐暗,原本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废弃建筑物,此刻也在夜色的掩映下,覆盖上了一层阴森的气质。
选定了几个胆大阳气足的警察后,我交给他们每个人一个护身符,并让他们贴着肚脐放。
倘若进去之后,觉得肚脐发烫,立刻就倒着退出门外,不许再进来。
嘱咐到位以后,我就打头带着他们进到申山精神病院的正门里去了。
和我白天来的时候不同,我一进到一楼大厅,就觉得脸上麻麻的,汗毛根儿都立起来了。
仿佛四周有多道视线正在盯着我们似的。
我问身边的几个警察,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干咳了一声,然后带着些不确定的语气跟我说:韩道长,刚刚好像有人拽我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