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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原志林的简单叙述后,喝了两口清茶的裘赴又从桌边一堆花生中抓起几个,飞快地拇指用力中指一挑,然后将剥出的花生米送入嘴里,动作灵巧竟不亚于民间刺绣高手如蝴蝶穿花般的手艺!

事情基本清楚了,原来是沪江航运公司经理,同时又是清帮恒社成员的王亭阁被人恐吓,刚开始是半个月前打电话恐吓王亭阁在贝当路的住宅,当时家里只有他的二姨太,被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连续两天都做噩梦!

后来在二姨太的渴求下,王亭阁亲自带人来到贝当路住宅,结果十天前半夜二姨太起来小解,竟然发现有疑似鬼影在后院出没,可等王亭阁和保镖听到尖叫赶到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鬼影出没后平静了一天,然后连续两天住宅后院发现淌着血的死猫和死狗,把二姨太吓得赶紧报警,可是法租界贝当路捕房接警后调查了两天,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只得对报案方表示安慰,然后就此作罢!

因此王亭阁就暂时没回白利南路的住宅,一直守在贝当路住宅的二姨太身边,结果就在一个晚上,恐吓电话再次打过来,电话里除了一通怪叫后留下一句阴恻恻的话——罪恶深重死不足惜!

无奈之下,王亭阁只得求助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并强烈要求政治处接管,他声称这不是简单的行业竞争,而是带有某种政治性质的事件,所以原志林就奉命到现场调查,但是一连查了三天一无所获!

而王亭阁作为上海航运业的实力派,加上又是清帮恒社通字辈人物,因此法租界公董局和中央巡捕房高层一直对政治处原志林等人催促尽快破案,搞得原志林近期压力不小,这才让裘赴轻易看出异常!

原志林在叙述中还说,根据连续细致调查加上个人判断,此案绝对不是一般毛贼盗匪所为,并且很可能有内外勾结的嫌疑。

可是王亭阁交际广阔,社会关系异常复杂,文化名流、高官权贵、买办大亨,草莽豪强均有结交,想要一时查清其身边的可疑人选,实在是难于登天!

裘赴也承认,策划该案的人是一个高手,看似简简单单,实则缜密精巧。

到目前为止,无论租界方还是报案人,竟然没有一方知道神秘案犯是什么意图,也更谈不上猜出对方的身份!

就连原志林所在的政治处都没有在贝当路王宅查到一点线索,也可证明案犯的老练和细心!

既没有线索,又没有嫌疑人,这样的案子还怎么查下去?也难怪贝当路一个普通捕房只能草草收兵!

但是从神秘案犯轻易将死猫与死狗放在王宅后院,同样也是案犯对王亭阁及租界方的示威!

意思很明显,看见了吗?你王亭阁不是有保镖守着这里,我照样是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并且通过这一点,也证明了对方绝对不是简单的恐吓与恶作剧!

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甚至不仅仅冲着王亭阁,冲着清帮恒社,而是冲着整个租界!!

如果此案一直不破,公董局在租界民众的心中威信就会荡然无存,而公董局也会将责任推到中央巡捕房,中央巡捕房除了找原志林背黑锅,还能找第二个人?!

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原志林,裘赴用小盖在瓷碗的碗口轻轻拔了两下:“原兄,王亭阁有仇家吗?”

原志林也抓起几颗花生米剥起来,手指都有点微微抽搐:“混江湖的哪会没有仇家?!只是他的仇家,要么离开上海滩,要么死了!现在可以这么讲,真正想要他命的仇家,一个都没有!”

裘赴:“原兄,你说王亭阁是航运业大人物,那他有些啥产业?”

原志林:“沪江航运公司!再就是十六铺码头,有一半属于他!哦,还有在沪西有一家舞厅和一家赌场!”

裘赴:“舞厅和赌场分别叫啥名字?具体在啥地方?”

原志林:“舞厅叫‘极乐轩’,赌场叫‘同义’赌场,分别在大西路和曹家渡!我还听说......”

裘赴:“听说啥?”

原志林:“极乐轩曾经有人捣乱,后来王亭阁拉杜天昌出面和对方谈判解决了,同义赌场好像一直不太顺。”

裘赴:“原兄,我问一下,大西路一带还有啥出名的舞厅和赌场吗?”

原志林:“嗯......没有。极乐轩和同义赌场在大西路极司非尔路一带算是相当出名,其他的舞厅赌场都很小!”

裘赴:“原兄,王亭阁这个案子你可不能马虎......诶,他有啥喜好吗?好酒?好赌?贪恋女色?!”

原志林一怔:“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王亭阁生平只爱一样,那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子,这家伙表面上两个太太,实际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姨太太!”

裘赴:“原兄,你可以朝这方面调查,查一查王亭阁这一个月、不,是这半年以来到底有和啥样的女人接触过,注意那些身份来历不详、年龄十八至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子!”

“尤其酒吧和饭店的女招待、幺二长三的先生、舞厅的花魁!哦,还有擅长社交的无业女子!”

原志林感激地道:“多谢裘先生!我他妈最近事多,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另说啊,裘先生,您要干我这一行,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裘赴突然嘻笑:“裘某可不敢,否则把你原大探长的位置给抢去了,大昌兄弟不得找我拼命啊,邹老板只怕也不会答应!”

脸色一顿,原志林率先发出低笑,裘赴也立刻同样发出低笑,室内沉闷气氛瞬间一扫而光!

原志林又喝了几口茶,然后将瓷碗轻轻放在桌面,小声道:“裘先生,原某再多问一句,您真是有很要紧的事找邹老板?”

裘赴慢慢咀嚼着花生米,然后微笑着低声回道:“是的。原兄,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按照咱们组织的规定,裘某本不该在如此之短时间内与邹老板见面,这样会极大增加他暴露的可能性!”

慢慢站起身,原志林一脸狡黠:“不用多讲,裘先生,我明白!您先坐一下,我去去就来,有什么事找一个叫阿勇的伙计,他很机灵也很本分!”

“嗯,这顿茶就记在原某帐上,您什么也不管,或者您要记蛮牛帐上也行!”

裘赴一听直接笑了:“呵。原兄,你这口气和大昌兄弟一样,裘某多谢好意,今天这顿茶全都算在我头上,下回再由你和大昌兄弟做东,到时侯裘某绝不跟你俩抢!”

也就三分钟,内心有点焦急的裘赴从返回的原志林得到了一条好消息,几乎让他差点跳起来—今晚八点,外滩公园音乐亭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