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亓深的声音极为虚弱。
江予纾抬头望去,却被头顶的花苞遮住了眼前的视线,她看不清对方此刻的神情,却下意识跳起来叫:“……师!”
说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来这还是在师尊的幻境中,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生生的将那个尊字吞了回去后,她慢吞吞的将掉在自己额前的花苞拿起来,笑嘻嘻的望向对方。
亓深垂着眼,神思不济,却还是神奇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讨好的气息。
熟悉的灵气叫他顿时想起来一些事。
“是你。”亓深道。
江予纾被这一句话打得懵懵的,心底也涌上了一股难言的窃喜,还以为师尊保留了自己的记忆。
“对啊,对啊,是我!”江予纾点头如捣蒜。
水牢里的水已经漫到了亓深的肩颈处,他扬起脖颈,低声道:“上来。”
江予纾纳闷,什么上来?
直到根茎处被水浸湿,她才恍然大悟,连忙顺着亓深的视线跳到了他的耳侧。
一朵含苞待放的浅紫色花苞正好垂落了下来。
一时间,竟有几分凄艳。
亓深耳侧的乌发随着她的窸窣落了下来,他有些无奈,本来自己的意思是想叫她躲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没想到……
他并未深想下去。
“昨日,多谢你。”
江予纾正左右调整自己的位置,生怕自己掉下去,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直接僵在了原地没敢动。
亓深却以为这灵草不记事,便道:“我知晓昨日是因你,我才能保住自己的神智。”
他此刻虽然身体虚弱,但是逻辑仍然十分清晰。
江予纾在对方的解释中才反应过来这人估计是在说她穿到这具身体之前的事情,也明白师尊根本没有记忆。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
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柔软的花瓣贴到了对方的脸颊上。
湿冷之中猛然添了几分暖意。
亓深的动作猛然大了一些,锁链转动的声音淹没在哗哗的水流声中。
江予纾不明白他怎么了,迷茫的看了他一眼。
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阖上了眼。
她并未瞧出什么异样,只是在收回目光时,却无意间瞥见了对方的耳垂,红得异常夺目。
怎么害羞了?
江予纾眨了眨眼,她和亓深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能从对方的神情探得他此刻的想法。
不说百分百都对吧,只能说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是她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行为没什么啊。
望着对方略显青涩但轮廓分明的面庞,江予纾不禁轻啧一声。
还是年轻啊。
要是放在现世的师尊恐怕只会掀起一个轻飘飘的笑。
“先不说这个了,师……!”江予纾还是不太忍心戏弄这人,便转了个话题,只不过说得太快险些咬了舌头。
亓深见她突然止住了话头,抬眼扫了对方一眼。
江予纾将花苞扯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上,试图掩饰自己方才的口误。
她飞速道:“你怎么出去啊?”
亓深甩了甩手,玄铁制成的锁链瞬间转动,将他宽大的袖袍紧紧的裹束在其身上。
“你觉得呢?”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嘲弄。
江予纾眼睁睁瞧着对方的肩背塌了下去。
“我灵脉具封,灵剑被缴,还会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如此反问自己。
恐怕就连宗门内部都对自己难下决断。
罕见的颓丧之气萦绕在亓深周身,使得江予纾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言语去宽慰对方。
她从未见过几乎丧失了斗志的师尊,在自己的印象中师尊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就是清正自持,不会被情绪所左右自己的剑意。
而现在自己却分明感知到了对方摇摆的剑心。
不过一想到师尊此时的经历,天之骄子如同囚犯似的被关了起来,自己的尊严甚至都被对方踩在脚下,而自己的宗门却无能为力。
任谁都无法接受。
心口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如同被虫蚁啃食一般。
她一时之间无法忍耐自己的情绪,柔软的草叶紧紧的贴在了对方的身上。
亓深一怔,却要伸手拿下挂在自己耳边的花。
他眼神冷漠:“不要可怜我。”
整个人竖起了尖锐的荆刺。
然而江予纾却如同未闻似的,死死的抱住亓深不肯离开。
亓深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柔和的气息慢慢地渗入了自己的体内,一点一点的抚平了自己的郁火。
消去了他内心的戾气。
他听到对方这样说。
“我会陪着你,也会救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