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山观日峰是居住筑基境精英弟子最多的山峰。
此峰巍峨挺拔、气象恢宏,胜地颇多。虽有数十筑基开辟洞府,从外面却根本看不出来,各家洞府之间,也隔得颇远,互不干扰。
山峰朝阳的一面,接近峰顶之处,有一片险绝的峭壁,居中的位置开着一间洞府,数棵伸出崖壁的苍劲老松遮蔽其上,几块凸显在外的巨岩散布其上,遮天蔽日的云雾缭绕其外,若非有人指路,外人多半很难寻至此地。
从琼玉仙城匆匆归来的宋元真,在观日峰中转了几周,绕过数座洞府,悄无声息地飞至悬崖之下。
他轻叹一声,在洞府门口轻叩几声,低声说道:“郭师兄,是我。”
过得片刻,洞府石门发出轰隆之声,向内打开,露出丈许方圆的门户。
宋元真抬步走入,石门又自行合闭。
“我在练功房中,直接过来吧。”一个嘶哑而低沉的声音,从甬道的尽头传来。
此间洞府,乃是郭元猛亲自开辟,一向张扬的他,把这洞府建得极其压抑,一条长长的洞道,深深扎入山腹之中,只在最里侧,垒砌了四间石室,一间练功,一间起居,一间储物,还有一间作客房,其实没什么人来,主要给宋元真用。
宋元真在昏暗的玉石光芒下,一步步走过通道,在尽头转入一间十余丈方圆的石室内。
石室中光线更暗,只有一些微光,郭元猛坐在正中的一个竹制蒲团上,双眸在暗光中尽显疲惫。
“外间情形如何?天魔渊没再打来吧?”郭元猛心不在焉地问道,眼神有些迷茫,似乎遇到了什么困惑。
“没有,自簇山之战结束,流云城便安宁了。元婴修士一死一伤,恐怕天魔渊也承受不住这等损失。”
宋元真随口说道,选了郭元猛旁侧的一处蒲团坐下,迟疑片刻,问道,“还在琢磨那补金秘术?”
郭元猛“嗯”了一声,说道:“师父说,我之所以迟迟无法突破假丹,便是当初修行不得其法,损了金灵根,导致不谐所致。只有把根基补全,方才有望结丹。试来试去,各种方法也都用过了,并无效果。还是听师父的吧,悟通这秘术,自能拨云见日,扬眉吐气!”
不过,他说这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拨云见日,扬眉吐气”八个字说得有气无力,显得信心严重不足。
这也难怪。这补金秘术,他自三十年前得到,参悟至今,毫无进展,换谁也难有底气。
宋元真一直觉得,当初解天威让郭元猛来学这补金秘术,并不是觉得此法真的有用,而是实在对他失望,索性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不至于意志消沉。
灵根若损,或有奇丹妙药可以修补,但未闻能以功法补全的。若真有这等功法,恐怕早就传遍修真界了,又岂会与玄天宗收存的无量典籍一起,堆放在秘屋中吃灰。
他沉吟片刻,说道:“郭师兄,你寿元尚有不少,其实无需这般闭关死修,不如出外历练,或触类旁通,或突然顿悟,未必不能一朝突破。”
郭元猛沉默数息,坚决地摇摇头:“我不会离开天阙山的!要么就进阶假丹,风风光光地去掌玄殿,要么就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与这洞府一起葬身!”
宋元真急道:“郭师兄,你何必如此固执。世易时移,人事既变,我们也要随之改变。想当年,那周玉明不也是掌门弟子,还拿了象天一号腰牌,最后不也是外出蛰伏,等待时机吗?
“你离开山门,也不是要躲避什么,而是为了求得机缘,为了突破假丹,此乃修士根本,不因任何人的看法而改变!你将来若是突破境关,返归山门之时,众人只有羡慕,哪里敢嘲笑你!若是不能突破,在这山中,与在外边,又有什么区别!”
郭元猛腾的一声站起来,大声说道:“宋师弟,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郭元猛乃是前代掌门大弟子,绝不会灰溜溜地离开山门,自己躲去一边。我就要在这里,突破假丹,让那些看扁我的人知道,郭元猛再是落寞,也不是他们能嘲笑的!”
宋元真轻叹一声,久久不语。
郭元猛看着他,冷笑道:“你若想走,尽管走,不必管我!”
说罢,竟是一屁股坐下,闭目不再理他。
宋元真苦笑一声:“郭师兄,我若要走,何必等到今日!你,你真的那么想突破?”
郭元猛不说话。
“我,我,我这里——”
“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何故这般吞吞吐吐!”
宋元真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沉声说道:“听说过了元离丹吗?”
“元离丹?”郭元猛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好像听师父说过,可以调整灵根比例的一种奇丹?”
“不错。是有此效果,但服下之后,灵根破损、一命呜呼的可能性更大,嗯,大好几倍!”
“你有此丹?”
宋元真沉默片刻,点点头:“是!”
“你这回出去,是去寻这丹?”
“是。”
“好!宋师弟,这么多年,也只有你与我不离不弃,不曾因师父故去,而疏远我!这偌大的玄天宗中,唯有你可称兄弟!”郭元猛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
“郭师兄,此丹,此丹一旦服下,便是九死一生啊!”宋元真眼中露出复杂神色。
郭元猛哈哈大笑:“当年张元敬连金鳞果都敢服,我郭元猛难道还怕一颗元离丹!你且拿来,我要皱一下眉头,都不用你说,自己就灰溜溜滚下山去!”
宋元真将装有元离丹的玉瓶取出,拿在手中,颤动两下,仍是有些犹豫不决。
郭元猛却是一伸手,直接抢了过来,认真地说道:“宋师弟,此丹可不常见,听说所需药材有几样十分难寻,而炼制尤其不易,又没几个修士愿意吞服,故少有丹师炼制,不想被你得到。真是难为你了!此恩此情,我郭元猛永世不忘!”
宋元真摇摇头:“是福是祸,尚且不明,何言恩情!只盼着师兄不要怨我就是!”
郭元猛盯着玉瓶,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这就是我郭元猛的路,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的命,谁也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