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敬冲出地渊,在越过土山顶部之时,眼角余光看到一根闪着金光的物什插在下方一块大石中央,定睛望去,却是那只炎兽的金黄尖角,便压下飞剑,从旁掠过,顺手将之拔起,然后全力加速逃遁而去。
虽然那结丹修士仍在与炎兽搏斗,但张元敬不敢冒险,他飞出荒漠,疾驰三千里,然后便找了一处山地,钻入其中,施展土遁之术,缓缓穿行。
几个时辰后,感觉遁出有近千里之地,便藏在地中,敛息打坐,简单疗治内外伤势。过了七天,才寻了一处林草丰茂的地方,钻了出来,恢复体力,回复法力。
休息了一整天,他再次以土遁术穿行地下,这一次,他就在浅土中遁行,速度加快,行出数百里后,则休息半日。
如此反复,用时十几日功夫,向东遁出几千里之后,确定无人跟踪,这才驾着飞剑,紧贴地面,向南方张家湾所在方向飞去。
到达蒙山后,他没有急着回到张家湾的洞府,而是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布下简易阵法。先是把盛放伞玉的玉盒取出,将伞玉放入,任其吸收天地灵力。
这一次的经历,无疑使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此物之强大,对其自然也多了几分依赖。
尔后,方才考虑如何处置所得的二十五只炎兽。这批炎兽,启灵境界的当然太过于强横,不能给凡人使用。蛮血境的,则要按照前、中、后期区分等次,让张萱根据炎气浆配方酌情确定分量,切不可用量过大,导致药效超过凡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凡造成悲剧。
当然,蛮血境的炎兽,也得仔细处理一番,才能交给张萱。
此妖兽,骨、血最佳,可用于炼丹,其次是鳞甲,可炼制防御灵器,再次是尖角,可炼制攻击灵器,最次是筋肉,虽可提炼精华,供给修士炼体,但比之专门炼体之丹,就差得远了,只能给凡人用来增强体质。
他考虑再三,决定将所有炎兽的鳞甲和尖角留下,因为这两样东西太过于显眼,容易被修士认出。至于骨、血之类,他有启灵境炎兽,自然看不上,都可交给张萱处理。
如此,在山中又待了五天,确认没有人寻来后,方才施施然飞回洞府。
张萱闻讯,急忙赶来。见到张元敬,不觉一呆,因为此时的张元敬即便不说是形象大改,也是殊异于往日。头上长发全然不见,换成了寸许长的一层黑发,深邃双眸上光秃一片,一根眉毛也无。
张元敬呵呵一笑:“无妨,不小心掉到地火中烧掉了,只一些皮外伤罢了。”
张萱见他说得轻松,也不禁展颜一笑,如春花绽雪,温柔中带着几分妩媚,旋即意识到不妥,红云爬满粉面,低垂螓首说道:“道长莫怪,小女子只是觉着,仙长面相年轻,倒更像是一位兄长,而不是前辈!”
张元敬难得见张萱露出女儿神态,不觉一愣,再听她此言,不免想起往日过于冷淡,让这女娃多有畏惧,遂笑道:“也好,贫道修为本就不高,也没必要总是摆出一副得到高人的模样。趁这个机会,正好改一改形象,也算是名实相符。”
不等张萱说话,又接着说道:“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一事,需你速去办好。”
于是便将收获的炎兽数量说与她听,让她建造专门的储存室,来存放这些物品。张萱自是满心欢喜地去了。
此后,他花了数日时间打坐静思,将此番火龙渊之行细细回味,反复检省。
最大的感受,仍是觉得自己过于胆大,过于鲁莽,听了一个散修自以为算无遗漏的计划,便要去攻袭一个有着百年传承、背靠中等宗门的修真家族,差点死于非命。若说有所得,当然也是大有收获,但是,与性命相比,与修行大道相比,这些战利品可有可无。
于是,他再一次告诫自己,忘掉自己大宗弟子的出身,真正像一个无有靠山、无有后援的修士一样谨慎行事,凡事三思而行,多考虑危险和代价,少为一些不值当的东西所诱惑,更不要为无谓之事陷入困局甚至死地。
过得半月,张萱带着嫡系族人,在老宅地底建造了一处十丈方圆的储存室。
张元敬随她前去,将骨血拿出,存放室中,并布置简易阵法作为防护。入阵之法,则只教给张萱一人。
而炎兽之肉过于庞大,无法在室中摆放,便又去蒙山之中,建造大灶,以法力起了烟火,将所有肉块熏烤成肉干,再交由张萱保存。
如此,两个月后,这些杂事总算料理完毕,终又进入平静的修炼岁月。
此后四年,他一边炼化苦元丹,一边服食赤鳍火纹鱼,修为可谓突飞猛进。
苦元丹用完后,只靠赤鳍火纹鱼,修为进度便慢了下来。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事。
修为越是往后,积累起来便越是缓慢,只能靠大量资源供给和耐下性子的水磨工夫,才能一点一滴地进步。
修炼之余,他细心教导张均张妤两人。张萱每次皆陪同而来,站在十余丈外,静静看着,眼中既有羡慕,也有仰慕,还有倾慕,有时不觉脸颊飞红,显出女孩特有的娇羞来。
张元敬看在眼中,自是有所感应。不过,他寿元将尽,此时正是用功之时,根本无心男女之事,且张萱只是凡人,仙凡之隔,如同云泥,终究难以同行,故只作不知,让其一番情感皆付之东流。
张妤经过三年的经脉梳理,在六岁时,开始修炼玄天行气诀第一层功法。她灵根超绝,又天资聪颖,修炼玄天功法进度极快,听张元敬讲授时往往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只用了两年时间,便迈过开脉、健体、感气三关,修成玄天行气诀第一层,成为正儿八经的炼气修士。
反之,张均就差得很远。他不仅灵根甚差,而且悟性不高,厚土行气诀第一层功法,用了足足五年学习参悟,方才迈过三关,练成第一层。如此,两人虽然开始修炼时间差出三年,但成为炼气一层的修士,却都在五年之后。
一晃十年过去了,张元敬已是二百二十六岁,距离筑基修士通常二百四十岁的寿元大限,只有不到十五年了。他的修为越发精深,泥丸宫中浩瀚一片,比之初入筑基后期时,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一身法力也增加两倍有余。
若能按照现有的速度修行下去,再有十年,他必可进入大圆满之境。不过,任何境界的大圆满,都不会给修士额外增加寿元,筑基大圆满与筑基后期修士,寿元是一样的。
十年中,他在修炼之余,也常常温养聚灵锄、陷地尺,熟悉这两件灵器的特点和功效。
考虑到自己缺乏速度快的强攻手段,他把主意打到火龙渊土山中捡到的那根金色尖角上。此物坚硬锐利,乃是法宝级别的材料。他修为低下,又不懂炼器,自然无法将其炼制成灵兵。不过,简单的加以温养,增强神识的联系,以便在战斗的关键时刻,用作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却是可以的。
至于郭宇清的那件强大而诡奇的焱光盾,由于是火属性的,只能弃而不用。
这期间,妖孽一般的张妤已经修炼至炼气四层修为,而张均则堪堪进入炼气二层。
十三岁的张妤,古怪精灵、万分调皮,时常捉弄自己的四哥。好在张均宽厚沉稳,对自己的资质又有清醒认识,性情坚毅,故而始终保持平和心境,对张妤的戏弄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刻苦修炼,倒让张元敬甚为满意。
十年中,这一片所谓的“六派”联盟区域的修真界,发生了不少大事,与张元敬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不过他却丝毫不晓。
自他与劳德仁突袭火龙渊郭家,杀掉郭氏家主和多名郭家筑基后,潜阳教上层大怒,派出多人调查袭击者身份,很快便将劳德仁这个为人熟知的筑基修士挖了出来,并立即派出一名结丹和十余名筑基修士前去追捕。
只是,劳德仁此人早已远走高飞,不知藏于何处。潜阳教用了五年时间追查,始终找不到此人一丝一毫的踪迹,便在六派下了通缉令。
但是,这个通缉令却产生了一个令潜阳教以及除开星月门的其余四派意想不到的后果,那就是激发了众多筑基后期和大圆满散修夺取五派修士手中玄阴令的欲望。
当初,劳德仁在其组织的交易会上就进行了鼓动,虽然人数不多,但信号确实释放出去了。一开始,众人自然要观望,及至劳德仁伙同数人袭杀郭宇清之事传出,这些散修心中便骚动起来。到潜阳教通缉之时,其虽未说玄阴令的事,但对于那些参与过交易会的修士来说,这个通缉令无异于承认劳德仁动手抢走了玄阴令。
于是,本就蠢蠢欲动的散修们,立时行动起来。随后的几年中,发生多起专为夺取玄阴令的袭杀事件,五派至少有十几枚玄阴令被夺。这时,又有传言说:五派联手向星月门施压,要求其公开声明,抢夺的玄阴令作废,持有之人不仅无资格进入玄阴洞,而且要被拿下问罪,但被星月门拒绝了。
如此,更是火上浇油,众散修对玄阴令的抢夺战,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让五派疲于奔命。
至于张元敬,潜阳教虽然知道一些特征,但经询问周围散修,皆是不识。
潜阳教本欲也在六派通缉,但拼着重伤最后终于干掉妖丹境炎兽的郝太昌,却认为张元敬大有来头,主张不进行公开通缉,而是偷偷查访。
当然,此人还藏着私心,一方面他乃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若张元敬经公开通缉落网,其背后的势力找过来,反而不能下死手,偷偷去找,只要抓住了,自可让其生死不能,另一方面,他对其人身上的物品也起了贪婪之心,一个筑基修士便有两件防御法宝,而且还能跨境界使用,说明其人身家雄厚,或许还有更多珍宝奇物。
如此,倒是让张元敬躲过一劫。否则,第一个举报他的,就会是彤云宫。他的玄晶大斧、奇异锄头,都是很好认的。这其实也是他不够小心谨慎的地方。
到得张元敬潜修的第十个年头时,一尺以下的赤鳍火纹鱼对他已经没有效果,只有超过一尺的鱼,方能帮助他增进修为。而且,只有二尺之上的,才会有明显效果。因此,他叫来张萱,告之只要二尺以上赤鳍火纹鱼,其余之鱼一概放走。
于是,送来的赤鳍火纹鱼大为减少,经常要五六天,甚至上十天,才能送来一条合用的鱼。这还是在大量供应炎气浆而使张氏捕鱼队实力大增的前提下,方才有的成果。否则,一个月也未必能捞到一条二尺以上的大鱼。
这样,张元敬的修为进度几乎濒于停滞。他知道,必须寻找其他途径,否则自己就只能老死此地,止步筑基后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