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观主!”清风观的两位道童,秦羽和纪宁在观主清风道人闭关的正殿前轻声呼唤。
他们的运气不错,齐放的心神正好在这时候挪移到了这边,刚开始琢磨珠子内的诸多纹路半天时间不到。
很容易就被惊醒了。
满怀怒火的打开大殿房门,恶狠狠的看着两人:“你们最好能够给我一个勉强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单单打扰本座闭关这一项,就足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小子都被狠狠吓了一跳,立马七嘴八舌的辩解起来:“如果不是真的有推脱不过去的事情需要您来做主和出面的话,我们两个又怎么可能打扰您呢?”
两人真觉得自己冤得不行。
亲眼见过这位新的老爷那杀伐果断的一面之后,没有什么必要的话,他们是真不愿意再出现在这位老爷面前。
免得自己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就被杀了。
与其那么提心吊胆的活着,就像之前一样,自己找个地方默默修炼不好吗?
“到底有什么事?说重点!”齐放心里更加不耐烦了。
“是这座坊市的管事来人了,要您给出这一年的份额……我已经跟他们说过清风道观换人的事情了,但他们说这坊市是他们开的,不管道观的主人换没换,只要还想在这地方开下去,就必须按年份给他们上供!”秦羽连忙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另一边的纪宁小心补充:“他们还说,坊市内部是禁止斗法的,更别说杀人夺地了……不过如今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他们也不好再管,不过需要您补交更大的一份供奉……”
“呵呵……”齐放一听这话就笑了:“这山下本无主,之前那批不堪其扰的村民离去之后,这地方就更是荒废了,什么时候成了有主之地?”
“那几个大言不惭的家伙在哪?带我去看一看!”
齐放心里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反而很是平静,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所谓的地产和房契,还有每年租金这些东西,其实完全建立在强权之上。
这地方虽然名义上处于一个凡俗王朝的控制范围之内,但那王朝根本不敢管这种事,随便一个有点修为的修仙者拿着房契地契过去,他们都只能点头哈腰的表示同意并盖章用印。
后续要是修仙者内部出了什么争端,之前的站队用印错了,那就把盖印的那人拖出去当替罪羊,用来平息怒火。
在这样的情况下,建立起这座坊市,收租这些事情,其实完全取决于当地势力的强硬与否和实力强弱。
弱者自然只能乖乖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强者自然可以无视甚至掀翻规矩!
清风道观的会客厅中,正在喝茶等待的那几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一见到齐放带着两个童子走进来,立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下马威:“就是你敢在我这魔山坊市中动手杀人,并强占人基业?”
齐放站住脚步,很是无所谓地说道:“对,没错,就是我。”
这反应倒是让对面的人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按理来说,你难道不该摇头否认,并拿出一套勉强可以让人接受的说辞来,然后再上供一笔钱财宝贝,之后在毕恭毕敬将我们送走吗?
你这直接承认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稳坐壁上观的其他几人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与原本暴脾气开口的那人站在一个阵营,抬头怒视着齐放。
对方这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余地呀,怀抱着恶意而来!
这场众人都是人精,只是刚听开场的一两句话就明白,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这位道友可知道?我们这曹家坊市是严厉禁止在坊市内部动手的?”领头的一人穿着管事穿的员外袍,脸色凝重,沉稳厚重的开口说道:“毕竟这里的人流量很大,除了大量防人之外,还有周边数个大国的道友云来汇聚,彼此之间多有摩擦和旧怨,要是都像道友你一样,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的话,我曹家这坊市也就开不下去了。”
“其实这道理在天下的坊市里都是一样的,我们这些地主收不上租子,赚不了钱还没什么,主要是怕各位远大而来的道友失去了这么一个还算和平公平的交易市场……”
之所以用言语来强调自己的正当性,之所以没有直接选择暴脾气动手,就是因为看不透眼前这人的虚实。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对方的修为境界比自己高太多,要么对方的敛息之术非常厉害!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值得他认真面对,仔细斟酌。
齐放听着这些长篇大论,心中越发不耐,挥了挥袖袍,直接说道:“你想多了,就你们这样的层次,想来也给不出我想要的东西,更别说是出足够的价格,买下我出手的东西了……我也不需要和人交换什么,财侣法地,我如今只是来这里占一个还算不错的地而已!”
“至于你说什么此地是你家的……”齐放冷笑一声:“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仙界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不管这地到底是不是你家的,只要你家的实力保不住,那也都是枉然!”
这话你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白了,对面曹家的几人也终于装不下去,脸色纷纷一变。
最开始开口的那位暴脾气忍不住张口怒喝:“你先前说来这里占地,现在又说此地到底是不是我家的,还要看我家是否能保得住……这么说你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喽?”
“我来试试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说完此人不管身后众多族人的拉扯,放出一柄碧绿的飞剑向着齐放杀来。
齐放再也没有耐心和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崽子玩下去了。
手掌平平在眼前一划,然后便抬手抓住了这柄飞剑,随手扔到了一边。
至于那出手的曹家族人,其双目瞪大,头颅在地上滚动着,依旧很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如此简单就败亡了?
无头的尸体站立了片刻,然后便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曹家人惊骇不已,猛的退后了几步,满脸戒备的盯着齐放。
他们刚刚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齐放是如何出手的,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族人如何死的都看不清楚!
“这位道友果然神通广大,化神后期的小冰不是你的对手,将来我这个大乘初期的人也在你眼中算不得什么了?”那位地位最高的本地管事咽了口唾沫,强忍住心中的不安,毕恭毕敬得说道:“但这坊市到底是否易主,还得看我家老爷子的手段。”
“我这就回去请我家老爷子,道友请在此地稍候……”说完,此人便要带着其他人鱼贯离开此处。
以他大乘境界的修为坐镇此地,原本也算足够,这么多年来,也有很多闹事者死在他的手下。
但现在却不一样。
化神后期的族人死在他面前,他居然连对方用的手段都看不清楚!
这说明什么?
对方的修为境界绝对在他之上。
而且是高了不止一个大境界!
很可能是如同自家老祖一般的仙人之境!
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处理的范畴了,还是乖乖去喊人吧。
齐放并未阻止这些人的动作,冷眼看着这些人飞天而去。
几个时辰后,连坊市的家都没有回的管事等人回到了曹家城。
坊市那边虽然日进斗金,获利不菲,底下还有着不错的一条灵脉。
但终究还是难以供给仙人境界的人物修行,而且也不适合大家族扎根存在。
所以曹家的那位老祖和大部分的族人,都待在这曹家城中。
“咦?二伯,你们怎么回来了?”
“坊市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管事等人急匆匆的飞回来,自然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
大量的族人围上来问东问西。
可管事等人现在可没那个心思应付族人,连忙说道:“老祖宗在哪?”
“我有天大的事要汇报!”
“老祖宗正在家族后院那里考教族里的年轻一辈呢,说是要享受天伦之乐,让我们没有大事,不要进去打扰……”当代曹家城的城主,也就是曹家如今的家主咳嗽了两声,略带不满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兄弟:“老二,就算真有什么大事需要去找老祖宗,你至少也得先把事情的原委一字不落全告诉我才行不是?”
“不然的话,我怎么为你通传?”
“哎呀,这件事真的是十万火急……”管事急的心里都要冒泡了,刚准备组织一下语言,简略把事情说一说,就听到高天上忽然遥遥传来一道声音:“就说清风道人来访,要和曹家老祖商量一下地契田产的问题!”
管事的身体立马就僵住了,连同他身边,和他一起回来的那些人也是如此。
那个人居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找到了曹家城这边来?
整个曹家城也是一阵哗然,抬头看到了就站立在他们头顶高空上的那道身影。
“快,开启大阵!”城主大吼一声,立马拿出一个令牌,就要往里面输入法力。
整个曹家城的城墙上都亮起各种各样的纹路,一道淡蓝色的光芒迅速蔓延覆盖,将要把整个曹家城保护在内。
这位城主的动作还算果断。
不管来客到底有无恶意,至少先保住自己的安全再说,是很妥帖的行为。
“可你们这一阵法,不仅仅有着防护的力量,待会儿我要是被你们诱进去,只怕还要被这个阵法攻击……甚至我就是待在城外,也会被阵法攻击到!”齐放却是皱着眉头,看出了对方这一阵法的玄妙之处。
也只能感慨这仙界的确能人辈出。
“这可不行,我虽然没有害人意,但要是因为太过单纯和善良,被你们给害了,那就不好了……”齐放摇了摇头。
他今天是怀揣着解除误会,和平共处发展,冤家易结不易解的心态过来找那位曹家老祖宗聊天的。
但却也不得不防着一手。
正所谓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要是那位曹家老祖宗仗着自己有地利人和的优势,觉得自己靠着大阵和自己本身的力量可以放手一搏,非要暗害齐放的话,那就更加说不清了。
“为了能够让我们的谈判不至于陷入僵局,我也只能如此了……曹道友,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吧?”齐放喃喃自语了一句,猛的伸手向下按去。
还未彻底发动并合拢的护城大阵被强行按住了,一道道剑气纵横天地直接破坏了那些城墙上刻着的阵法纹路。
偌大一座精巧的大阵,就这么被破坏了。
“道友过分了吧?!”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响彻天地。
到了这种关头,那位神秘莫测的曹家老祖宗终于出手了。
从脚下的城池中激射而出,浑身缭绕着道道仙光,满脸愤怒的悬空挂在齐放对面。
这是一个身穿锦衣的矮小老者,大半秃顶,却给人一种更加阴狠老辣的感觉。
那双三角眼中,放射出丝丝的毒光和怨毒的神色。
仅仅只是看到这家伙的面相,齐放就能判断出,对方绝对是一个非常小气记仇的人!
“就这种人,我今日落了他这么大的面子,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还要强行索要清风观的那一块地……他肯定会在心中记恨于我,就算今日表面上其乐融融的点头答应,日后也必然怀恨在心!”
“到时候我所面对的,必然是他呼朋唤友的围杀,说不定还会布置出什么绝杀大阵!”齐放心中变得紧迫起来,仿佛见到了到时候单纯善良的自己被围杀至死的那一幕。
眼珠子立马就红了,杀意蹭蹭上涨,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曹家老祖宗:“要不直接防患于未然,在这一切未曾发生之前,动手把这家伙给干掉?”
“老话说的好,冤家易结不易解,说不得,也只能用物理手段灭掉这老冤家了!”
本来还深感愤怒和委屈,打算冲上天来讲一讲道理的曹家老祖宗心头一惊,被齐放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一盯,感受着心中骤然升腾而起的生死预感,一颗心立马就七上八下了起来。
他老曹在这周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平日里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事情没少干,甚至暗地里被人叫做曹老魔。
可面对这莫名其妙找上门来就想要他命的家伙,他之前的行为哪里算得上霸道?
简直就是温柔啊!
虽然心里暗恨不已,但在实实际际的生死威胁下,老曹还是装出一副委屈而又愤怒的样子,说道:“我老曹自问与阁下无冤无仇,不知阁下为何今日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还这么一副动辄便要血洗我曹家上下上万口人的架势?”
“不论如何,阁下未免也太过于霸道了吧?”
“若是往日间的确有什么冤仇,阁下尽可说来!”
“若是阁下看上了我曹家的哪一基业,也只管开口说一句便是,完全没到非要打生打死的地步嘛!”
听着曹老魔这样的话,齐放表面的杀气减弱了一点,心中的杀意却越发坚定了:“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事,只是本座初来乍到,还没有地方可以容身,正好你曹家坊市里有个清风道观的观主热情好客,收留了我一二……我刚准备安顿下来,结果你家的人却找上门,无理索要钱财宝物,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不过既然他是胜利者,是强者,那所谓的真相自然由他随口指定。
听完齐放的讲述之后,曹老魔眨眨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完了?就只有这些?”
“不错,就只是这些。”齐放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曹老魔眼睛一立,立马就忍不住了:“就只为了这么个小事,你就要杀我曹家满门?!”
倘若是往日间真的有什么冤仇,那就算了,他姓曹的认栽。
可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要闹大到这种地步,要杀这么多人,你杀性未免太大,做事未免也太过于霸道了吧?
你这等行径,和那些肆意妄为的魔修有何两样?
曹老魔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暗道比不了比不了。
“这种疯子还是别去招惹了,他的胃口若是当真如此之小,只要一个道观的话,那许给他又有何妨?”老魔心中原本坚定的报复念头动摇了:“和这种疯子杠上是不值当的,毕竟完全拿捏不到他心里的想法,就算真的算计他成功了,恐怕也没有多少的好处可以拿,反而是顺着他来,可以用最少的投入换取最大的回报……”
齐放不知道老魔头心里的想法,非常耿直的点了点头:“不错,就为了这么件小事。”
其实他之所以会如此极端,怕的就是那种经典套路: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麻烦无穷无尽,这自然是和一心苦修的他背道而驰。
所以没办法,只能选择把所有的麻烦一股脑在开始之前就给掐灭。
而为了防止有曹家的遗孤将来学有所成找他报仇这种狗血剧情发生,他也不得不下定决心将曹家的人满门杀绝……逻辑上毫无问题,但是不知道这条逻辑的人,却只觉得他有很大的病!
这么点小事而已,就要杀人全家?
不是真的有病,怎么能干得出这种事?
惹不起惹不起。
曹老魔头心里的怒火和恨意如同冰雪般消融不见,立马恭恭敬敬拱手行礼说是那块道观就送给他了,甚至如果齐放愿意的话,整个坊市都割让给他也没什么。
老魔头忽然间这么乖巧听话,齐放也是有些惊讶,怀疑对方这是在麻痹自己:“他表面上认怂,其实却是缓兵之计,只想让我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尽快收手离开,让他能够有时间去联络其他人手,准备一些手段,到时候好对我下手……等我死了之后,他现在开出来的这些空头支票,还不得回到他的口袋里?!”
齐放心中警惕,并没有被对方麻痹:“坊市的话就不用了,我只想找个地方苦修,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更别说打理这么大一块地方了……”
接下来老魔头对他倒是越发客气起来,甚至主动说要请他喝茶。
这就必须要入曹家城了。
“底下或许有什么手段,让他有信心可以对我下手……”齐放双眼一眯,施施然答应了下来,跟在曹老魔的身后落向城中:“不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真要一直装这么一副和善的样子,我也真不好对他下手……罢了,我便弄险一通,只要他露出真面目,我便可以毫无顾忌的杀人了!”
事情发展的脉络,又一次出乎了齐放的预料。
曹老魔一路上并未动手,待人接物很是真挚。
直到月上中天,齐放被从曹家城中送出,回到坊市中,一路上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又过了几年,还是没事发生。
齐放安插在曹家成周围,密切监视曹家城一举一动的回来也没什么发现。
那曹老魔居然真的待在那里,一点都没动弹,更别说联络外界了!
坊市这边也是一片风平浪静,除了一个清风道观不用再上缴租子之外,和往日里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难不成是我真的想岔了?”齐放心里都不由得怀疑自己了。
又过了两年,确认真的不会有什么危机之后,他这才放下了担忧的那颗心,心情火热的重新开始闭关,参悟那颗珠子。
半年后,他被两位童子从闭关中叫醒,却是有火没处发。
因为的确是他向两位童子吩咐的,一旦有人在坊市中打听当年那几位少年修行者的下落,就要把他叫醒。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是来人探查了……”齐放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立马出门接触那几位调查者,用了一个非常蹩脚的借口:“你们家那几位少爷当初进山之前,可是在我这里赊了不少东西啊!”
“结果一进山就无影无踪了,这么多年一点音信都没有,既然你们现在找来了,也该替他们把账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