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孟笑着回答：“你已经在做了呀！而且做的很好。”
她解释道：“你来到酆都后就在我的酒楼里打工，帮了我好大的忙呢，还帮忙抓鬼王，找黑书，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你只需在酆都继续待着，多行善事，终有一日身上孽障会赎清的。”嘉青顿了顿，又说，“当然，若你不想待在酆都，我们四处游历也是可以的。”
崔钰忍不住开口：“大帝，您已经离开许久，这地府的工作……”
为了寻找黑书，嘉青数百年没回地府，好多公文都平摊在了他们四个判官身上，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好不容易人回来，顺带解决了一桩大事，崔钰还在琢磨要不要请个假休息休息，结果人家还要跑。
“我的任期快到了。”嘉青轻飘飘吐出一句话。
崔钰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是啊，当个大帝还有任期呢，期限一到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可他呢！他区区一个小判官，做牛做马，日夜颠倒，全年无休！
凭什么！他都忙得没有空照顾菜园子了！他的菜园子都长草了！
嘉青看向瑟瑟，眼神是崔钰从来没见过的温和，给他一种万事皆可商量的错觉。
“你意下如何？”
无视崔钰那边幽怨的眼神，瑟瑟抱起白虎笑嘻嘻：“我还是留下来帮阿孟姐姐打工吧，什么时候想出去玩了，我们再出去。”
“也好。”嘉青从怀中取出那本书，“黑书已经送到了罗酆山深处封存起来，这本是新编的黑书，我整理的差不多了，差最后一笔，便由你来添上吧。”
他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介绍的正是伥鬼。
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其鬼魂受虎役使，为虎前呵道耳。
旁边，画着一只凶神恶煞的巨虎，而虎背上骑着一只缥缈的鬼魂。
瑟瑟接过嘉青递来的笔，一脸不解：“你都已经写好了，我补充什么？”
嘉青长指一伸，在老虎脑袋的位置点了点。
瑟瑟这才发现，那只老虎虽然画的活灵活现，但眼眶的位置一片空白。
她提笔，在老虎的双眼上点了两个黑点。
顿时，那只老虎像是活过来一样，王霸之气扑面而来，似乎要随时从纸张中跃出来。
白虎趴在瑟瑟的肩头一看，不高兴地喵了一声。
这只老虎还不如她好看呢！
至此，黑书成。
嘉青将其交给崔钰，崔钰恭恭敬敬双手捧过，疾步离开。
见瑟瑟满脸兴奋开心，嘉青暗暗松了一口气。
书上讲过，要给予足够的重视与尊重，让她感受到自己是非常重要的存在，遇到重大事情要多商量。
虽然瑟瑟说，爱不是从书上学来的，可他毕竟不懂，不多学一些不行。
按照瑟瑟那性子，若是哪天真后悔了，可不管他是不是什么酆都大帝，抱着白虎就能跑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寻常模样，瑟瑟依旧每日趴在柜台后面，看着小鬼们忙得晕头转向，偶尔站起来递个酒收个钱。
白虎似乎在酆都城内找到了新玩伴，常常溜出去好久都不回家。
阿孟依旧在为了崔钰那日日高涨的菜价同他吵架拌嘴。
不过最近，阿孟既开心又难过。
因为嘉青来了。
他穿着最朴实无华的道服，在酒楼长住了下来。
问起，他便说，他是来帮忙的，他可以当账房先生记账。
阿孟哀怨地看了眼笑得牙不见眼的瑟瑟，哪里是来当账房先生的，明明是舍不得人！
可人家是顶头上司啊，赶又不可能赶，请也请不走。
在阿孟再三的追问下，嘉青咳了声：“近日人间洪涝频发，又逢战乱之年……”
哦，懂了，是又开始忙了，出来避难的。
阿孟突然又高兴了，她幸灾乐祸地等着崔钰上门来。
果然嘉青前脚刚到，崔钰后脚就追了过来，恨不得立马跪下给他嗑响头。
“陛下，昨日西北一役死伤八千，今日又来了五千。”
“陛下，洪涝过后疫病突发，死伤无数。”
“陛下！求您回去看一眼吧！地府大门都被堵死了，奈何桥都踩塌了啊！”崔钰声泪俱下，他的鬓角都冒出了白发。
阿孟一听，差点跳起来：“奈何桥塌了！那我的锅呢！锅救出来了吗！”
崔钰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抹了把泪面无表情道：“我跳下去给你捞出来了，也算洗一遍了。”
一听自己的锅没事，阿孟拍了拍心口，坐到瑟瑟身边又摆出了看好戏的架势。
崔钰扭头看向嘉青，痛心疾首道：“陛下，许多阴兵和文官受不了，连功德也不要都像去投胎了，他们把那些投胎鬼的名额都抢了！”
嘉青喝了口热茶，透过袅袅升起的雾气朝着崔钰弯了弯嘴角。
崔钰打了个寒颤，接着听到了比恶鬼的惨叫声还要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崔钰，我任期将满，可以上奏，提前换人。”
崔钰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他们本来就够忙了，要是这时候大帝拍拍屁股就走，新来一位还得重新熟悉业务，他们不得直接劈成两半用！
“臣，臣不打扰您，臣告退！”崔钰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孟咬着扇子，笑得歪在瑟瑟身上：“真好，太好了！忙点好啊，忙起来就没空再涨我菜钱了！”
虽然这般说，嘉青还是要回去一趟。
“我还以为你真不管了呢。”吃着嘉青带来的糕点，瑟瑟含含糊糊道。
嘉青揉了揉她的头：“地府事宜我不插手，但阴兵文官造反，我还是要回去镇压一下的。”
瑟瑟感叹一声，怪不得能做人上人，这狠劲她自愧不如。
我减少不了你们的工作，但是能扼死你们想辞职的心呀。
等再次见到崔钰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
他坐在大堂里，宛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身红色官服皱巴巴的挂在身上。
阿孟骂骂咧咧地踢了他一脚：“姓崔的，你家小二又涨菜钱了，你管不管！”
崔钰抬头，冷冷一笑：“涨菜钱怎么了，我月月涨，你哪次不是打欠条了？这么多年，你付过一次菜钱吗！”
瑟瑟笑吟吟地看着阿孟和崔钰吵到一块儿，身边的嘉青翻看她记账本子，连连摇头叹气。
不为其他，只因她的字太丑了，像鸡爪印出来的。
面对这样的账本，阿孟大概也对不了账。
她的酒楼收入到底有多少，她大抵也是不清楚的。
白虎在外面野了几天终于回来了，她吃的膘肥体壮，一身皮毛油光发亮，躺在瑟瑟怀里，露出小肚子呼呼大睡。
瑟瑟笑着看向窗外，酆都阴沉沉的天也变得格外可爱。
神仙手中一支笔，纸上苍生万般苦。
可那又如何，苦难过后，日子总归是要继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