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青沉声道：“清风祖师出自正派，那人却不知师从何门何派，如何相信。”
陈儒激动德反驳：“因为他修成了啊仙人！他修成长生大道了！”
瑟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白虎伸着脑袋去瞅，到底是哪个傻憨憨能说出这种话。
陈儒对此一直深信不疑：“我于柳城初遇友人时，他同我差不多大。后二十载过去，我取回宝物交于友人，见他依旧风姿如同当年，甚至比当年还略显年轻。仙人，这不就是长生吗！”
“且，且我这些年一直按照友人教授与我的法子潜心修炼，未曾有一日懈怠。年至六十无病无灾身体硬朗，今日更是得见仙人点拨！他如何不是正统！”说到这，陈儒激动的胸腔上下起伏，像是下一刻就能背过气似的。
嘉青若有所思，藏在袖中的手指掐诀，一缕青烟飞进了陈儒的眉心。
陈儒以为是仙人点化，没有半点挣扎。
片刻后，嘉青确认了陈儒的确是接手黑书之人，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许多黑书的气息，只不过被暹罗用特殊的手法掩盖过去，混淆视听。
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就没必要再耗下去。
嘉青一挥长袖，小小的房间里便刮起大风，吹得陈儒张不开眼。
他攥着袖子挡在面前，嘴里依旧在喊着仙人仙人。
“你道心未成，还需多加修行，吾等着你。”话语间，屋内白光乍亮，陈儒只从风声中听到这一句话。
等到房间内再次被黑暗侵袭，窗户紧闭，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可滚落在地上的铜壶似乎在证明，那一切都是真的。
陈儒握紧颤抖的拳头，压制即将破喉而出的尖叫。
仙人下凡来点拨他了，仙人让他继续努力，他定有长生的可能！
一阵旋风掠过，他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瑟瑟歪在白虎身上，眼底是见到了猎物一样兴奋的光：“咱们来总结一下吧。几十年前上一世的暹罗迷惑了陈儒，让他帮忙将黑书带出柳城藏起来，为了躲避我。而后陈儒将黑书交给了老城主保管，这一管就是二十多年。如果我猜的没错，陈儒后来再见到的暹罗应该就是第三世名为胡敏成的肉身，他死了又投胎轮回，自然瞧着比以前年轻。三年前陈儒从老城主这里取回黑书，送还到暹罗手里。”
说到这里，她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可咱们之前在柳城击杀暹罗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黑书啊？他又能藏哪里去呢？”
如果能那么容易找到就好了。
嘉青掏出摄魂珠，见沉睡在其中暹罗的残魂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
“心有不甘吗？你为何不甘。”
他伸手掐指算了算，起身就要离开。
瑟瑟抓住他的衣摆：“你去哪里？”
“做最后的了解，准备一下，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嘉青在天边亮起一缕微光时敲响了城主夫妇俩的房门，夫妻两人不明所以，起身披衣来见他。
“首先，我们今日要离开重夜城，来此与城主告辞。”嘉青一坐下，开口道。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来告辞也不用这么早吧？
“接着，是老城主之死。我先前答应过城主，如今我再问一遍，城主想知道吗？”
夜书怀坐直身子，默默攥紧外衣，坚定地点点头：“我想知道。”
“老城主并非病故，也可以说是病故。”嘉青一句话弄得夫妻两个满头雾水，他继续解释，“陈儒多年前在他人手里得到一物，送到老城主这边代为保管，此物跟在老城主身边二十多年……”
他说着，看了眼夜书怀：“城主从出生就能看到鬼，应当是在母亲腹中时收到此物的影响。”
霜华抓住夜书怀的手，担忧地问：“此物竟如此邪门，那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吗？”
嘉青摇摇头：“从目前看来应该是没有。不过，此物长期与老城主接触，对老城主的身体产生了影响。”
“你是说……”夜书怀喉结滚动几下，艰难开口。
“人有三魂七魄，需阳气助魂内三火不灭。此物至阴至寒，有死之气息。老城主体内的阳气常年被此物侵蚀，失去平衡，容易被邪鬼入侵。若此物尚在老城主身边，对寻常邪鬼还有些震慑，一旦离身…”
不用他过多言语，夜书怀就懂了。没有了那东西的震慑，祖父阴邪入体，自然就重病不起。
“那是什么东西。”夜书怀攥紧拳头，没想到啊没想到，害死祖父的竟然是他最为要好的至交。
嘉青摇头不语，又犹豫了一会儿，补充一句：“你祖父离世前，见到的大概是你的父母。”
所以他才会一直喃喃自语着带他走吗？
夜书怀红了眼眶，霜华心疼地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见嘉青起身离开，霜华又叫住他：“是今日就要离开吗？”
嘉青回头看她，她说：“我，我找瑟瑟姑娘还有点事……”
瑟瑟一只鬼魂哪有需要整理的东西，只要嘉青一声令下，她马上骑着白虎就能离开。
因此，听到霜华找自己有事的时候，她还有些疑惑，抱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她不会是想跟我算账吧？”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霜华梳洗穿戴好后才来找瑟瑟。
她讲瑟瑟拉到无人的角落里，支支吾吾不知该该如何开口。
见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瑟瑟开玩笑道：“不会是有什么好宝贝要送我吧？”
霜华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喜欢当鬼的日子吗？谁都看不到你。”
“这样不挺好的吗，干坏事也不会被发现。”瑟瑟无所谓耸耸肩。
霜华将东西塞进她的掌心里：“那，那你也得拿上！”
瑟瑟摊开手心一看，是个特别小的泥土捏的人偶，她颇为意外地朝霜华看过去。
霜华避开视线：“我求了娘娘替你捏了一具土偶，她那日见过你，捏出来的土偶与你的魂体应该十分相配。那个，什么，多谢你。”
瑟瑟笑弯了眉眼，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离开的时候，瑟瑟想起了那个还住在城主府里的老人，问道：“他也将黑书带在身上一段时间，被黑气的死气侵蚀。以后也会落得老城主那样的下场，你不帮帮他吗？”
嘉青摇头：“不需要，他的死期已到。”
他这么说了，瑟瑟就不再多问，毕竟他算的卦比谁都准。
陈儒在重夜城里停了二十多日，等到疫病过去，一切重回正轨，他也要带着人回朝廷复命。
刚出重夜城，一行人缓行在官道上，见迎面而来一队送葬的队伍。
同行的人用袖子捂住鼻子，暗暗抱怨一声：“真晦气。”
陈儒却一动也不动，黝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送葬队伍。
身边的人推了他一把：“陈大人，看什么呢？”
是啊，他在看什么呢。
他在看棺材上，那个红衣红帽的男人，对着他笑，满面春风。
他们没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