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点一点藏在山后面,星子布满深蓝色的夜空。
黑黝黝的山林里,一道白色的影子如疾风般飞驰而过。
“你这么着急作什么,再闹他个两三天岂不是更好?”白虎不解。
大雁坐在虎背上,疾风吹开她腮边的发丝:“你别看那个道士长了张小白脸,我能隐约感知到他是有真本事的。而且,小鬼来报城里他们似乎要举行祭祀……”
白虎不屑:“一群死读书的凡夫俗子,就算祭祀也什么都不懂,能请来哪路大仙?”
大雁不语,拍了拍白虎的耳朵。
白虎会意,加快速度往山下赶去。
城中祭祀正如火如荼进行中,巫师站在高台上做法,高台下人头攒动全都是城中住民,一个个昂首期待。
胡延瑞站在高台底下抬头看去,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笑容。
关徳突然小步跑到他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胡延瑞点点头,说:“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台上巫师正在烧黄符纸,所有人都翘首以待,没有人注意到胡延瑞的离开。
胡延瑞走出人群,远远地看了一眼,轻笑着离开。
黄符纸化作一道烟载着众人的祈祷飘向天空,巫师展开双臂大喊一声:成!
所有人都紧张得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等着看看会是哪位神仙下凡来帮助他们。
“砰”的一声。
一只样貌丑陋的小鬼突然腾空出现,扑在高台上摆满的祭品,连滚带翻的,怀里抱着个贡品就滚到地上消失了。
巫师惊呆了,众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各种各样的小鬼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一个个如饿虎扑食般扑向祭品,你一口我一口,立马将祭品蚕食了大半。
高台上一片狼藉,巫师吓得瘫坐在地上,嘴里不断喃喃:“完了完了,祭品被小鬼们吃光了,天神会震怒的……”
抢食的小鬼们吃了一通开始逃跑,有的从人头顶上跳过去,有的从人脚下钻过去,高台上还有个脑袋奇大无比的家伙,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抱着块肉,慢慢悠悠地往高台下挪,结果脚下一个不慎,它直接咕噜咕噜从高台的阶梯上滚了下去。
这些小鬼乍一出现在眼前,人们也纷纷惊呆了,大叫着要逃离,你推我挤,混乱的不行。
而另一头,胡延瑞漫步归家,却发现守门的小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关徳喊了几声,竟无一人应答。
胡延瑞眉心一皱,大跨步朝院内走去。
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向他奔来,像是见到主心骨,跪倒在他面前大喊:“姨娘,姨娘发动了……可是接生婆子今天出去看祭祀了,现在府里没人知道怎么接生。”
婢女急得直哭,胡延瑞冷下脸:“那就去把人喊回来,关徳你去请个大夫,还有把守门的小子找回来,记得不许除了接生婆和大夫外任何人进来。”
关徳哎了一声拉着婢女就往外赶,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府里家丁衣服的小子,远远喊了一声:“哎,说你呢!你去,去守着大门,那几个偷懒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等小子回应关徳急匆匆又走了,小子只能看着关徳的背影,缓缓点了个头。
胡延瑞守在院子外面,手里握着把柳木剑,听着屋子里薇娘的哀嚎。
胡瑶姬在院子里来回转圈,一边着急薇娘的情况,一边又不敢轻易进去,只是一再催促人去寻接生婆。
月儿从柳梢处慢慢爬上天空,高高悬挂着。
薇娘叫喊声越发嘶哑,血水一盆一盆端出来,参汤米粥一碗一碗送进去。
“咚咚咚”
深夜里,安静的巷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缓慢而有序。
无人理会。
“咚,咚咚”
敲门声又起,这次换了个方式。
胡府大门被打开了一个缝儿,小子探出脑袋问:“谁啊。”
他提高手里的红灯笼一照,继而缓缓点了个头,将人让了进去。
整整一个时辰了,不仅接生婆没见着,就连大夫也还没来。
就连胡延瑞也忍不住频频抬头向外望去。
这时自小径那头黑暗处,一个女人缓步而来。
她头梳圆髻,身着淡碧衫,系明黄裙,圆脸上是和蔼可亲的笑容。
胡瑶姬一望去,双眼骤亮,连忙招手:“快快快,接生婆你快进去!我娘快不行了!”
胡延瑞竟不知为何楞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女子向自己这边走来,擦肩而过时,还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继而推门进了产房。
忽而阵风来,吹得胡延瑞浑身发冷,他后知后觉抬手抹了把额头,全是冷汗。
灯火细微,他却看得一清二楚。那女子,那女子的喉部分明有一道红线!
血红血红,细细长长,那道红线像是绕在了他的脖子上,令他差点窒息,喘着发不出声音。
伴随着屋内薇娘越来越微弱的哀嚎声,窒息感一点一点褪去,胡延瑞像是终于得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转身愣愣盯着产房门口。
这时候一个婢女拉着个胖胖矮矮的婆子跑进了产房,最终只听到接生婆说了一句:“没救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大人也快不行了。”
胡瑶姬崩溃大喊一声,晕倒在地。
头顶的月光那么清明,笼罩在他周身,像是覆了一层薄冰,寒到了心里。
胡延瑞面容狰狞。
怎么会?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他计算好了每一步都不会出错的,怎么会!山里那个老道士是干什么吃的!
“呵”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胡延瑞僵着身体扭头回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