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已经穿过林子,上了另一边的山坡,祝晓敏指着知青点的大门说:“这是知青点,就是我们知青住的地方,往常不要让孩子们进去。”又指对面,“那就是学校了,门上挂的牌子写的是‘瓷窖口公社第一大队小学’。”
白桂花看着牌子上的字,满眼的热切,低低重复一回,低声说:“只有一个字能看出来怎么写的。”
祝晓敏笑笑:“你学一段时间就都会写了。”直接带着她进去。
知道她要带白桂花过来,教室里还没有开始上课,见到她,孩子们立刻纷纷打招呼:“祝老师好!”
祝晓敏笑着回应,指指白桂花说:“这是白老师,以后她也在我们学校帮忙,以后除了上课的事,别的事都可以和她说。”
那不是和罗亭渊一样?
别的村的孩子不知道,柳树村的孩子可都见识过她抡斧子劈人的样子,更何况中间还有几个钱家的孩子,钱豆子看着她,脸都白了。
祝晓敏也不管孩子们怎么想,只是向白桂花说:“这学校对我们这些孩子很重要,以后就麻烦白老师费心了。”
白桂花大字不识,来这里就是为了学认字的,哪知道她直接给安个“老师”的名头,一时有些无措,可是见孩子们都向她看过来,又不能退缩,点点头说,“俺也不识什么字,不敢当老师,以后学校里修修补补,扛扛抬抬的事,尽管和俺说就是。”
祝晓敏微笑:“孩子们淘气,也得你多操心管管。”
钱家那么一帮子人她都整治得住,何况这么一帮熊孩子。
白桂花立刻点头:“俺知道。”
祝晓敏指指自习区说:“没事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休息。”
没事的时候,是在那里听课。
白桂花见那边有一大一小两个人,知道是她提到过的两个,心里明白,点点头坐了过去。
罗烨立刻尽责的递给她一块小黑板和一截粉笔,向她笑:“白老师,你有不会的字问我就好。”
她所有的字都不会。
白桂花见他居然主动提出来教她写字,倒不在意他年纪小,立刻点头答应,握着粗糙的小黑板,心里还有些激动。
安顿好白桂花,让孩子们开始上课,杨爱军跟着祝晓敏一起出来,陪着她一起回大队部,直到大队部门外,瞧着她进去,自己才又折回去。
看到她回来,黄小娟过来找她:“怎么看到你和白桂花出去,干什么去了?”
祝晓敏把白桂花想识字的事说一回,又说:“你也知道,那学校原来是一片篱笆,后来是直接抹了泥,才是现在的样子,总不如泥坯房子牢靠,她是个能干的,随时做做修补的活儿也好。”
黄小娟也只是随口一问,倒没什么意见,点点头,推她一下,压低声音问:“哎,怎么那个工农兵大学名额,你真的不要?”
“什么?”祝晓敏惊讶。
黄小娟也惊讶:“你不会不知道吧?”
祝晓敏摇头:“什么工农兵大学名额,我没听说。”
黄小娟睁大眼,又推她:“我听说,就去年我们大队做的成绩,原本是要有表彰的,偏偏县里领导来视察,发生钱三叔那样的丑事,表彰就那么没了,可是听说又争取下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我以为是给你的,怎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祝晓敏摇头,“或者是给队里的,内定了什么人?”
黄小娟又推推她:“你呀,当初领导来视察的可是基地,要是受表彰,也是知青小队居首功,现在下来一个大学名额,八成也是给你们的,你问问吧。”
可是他们并没有听说。
祝晓敏皱起眉头,低头细细琢磨。
黄小娟直凑到她脸上,悄声问:“晓敏,要是你去上大学,是不是就不用急着安排回城的事?”
那倒也是!
祝晓敏不自觉点了点头,又摇头:“我回城是已经定了的事,要不要这个名额倒不要紧,只是我们大队这么多人,名额只有一个,一定有不少人盯着。”
黄小娟点点头,又叹气摇头:“说是我们大队有这么多人,可是又有几个是有文化的?要是有那么多文化人,也就轮不着我做这个会计了,他们盯这个大学名额,只知道有了文凭能有好工作,可没想过,去了大学能不能学到东西。”
是啊,村里人还是文盲居多。
如果这个大学名额真是因为基地做出的成绩有人给争取来的,还真有可能是给知青的,只是中间有人动了手脚。
祝晓敏琢磨一会儿,抽屉里翻一份材料出来,跳起来说:“我去找书记。”
黄小娟忙说:“你别说是我说的。”
“我知道!”祝晓敏答应着,已经出门,去了谷满仓办公室。
谷满仓见她进来,立刻招手让她坐下说:“你来的正好,刚才社里叫我过去,说起今年水果的销路问题,我还正要问你的意见。”
祝晓敏有点意外:“怎么公社会说到这件事?”
谷满仓叹口气,指指山坡方向说:“你去瞧瞧,不管是我们队还是别的队,只从山下瞧,都是满山的桃花。今年我们的桃子只会比去年收的更多,别的队也有桃树进入盛果期,去年因为我们桃子丰收,别的队还赶着补种不少,明年,最晚后年就会更多,就这么大个县,往后可怎么办?”
祝晓敏点头表示明白,又问:“这件事公社怎么说?”
谷满仓苦笑:“公社能怎么说?只说我们去年联系的是三个县的供销社,让我们发扬风格,让一个县出来,给别的队,再加上县里其余的镇供销社,大概大家都能过得去。”
大家都过得去,就是谁都不比谁差到哪里,还是吃大锅饭的做法。
祝晓敏点头:“公社既然说话了,如果我们不让,不但公社会施压,大概率别的大队宁肯比我们价钱低一些也要抢销路。”
谷满仓满脸愁容:“都是兄弟大队,大家都能过得去当然最好,只是少一个县,我们的桃子怕不能及时销出去,那不就得烂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