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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厅堂的时候,宣娘刚好热好的饭菜端上桌,招呼着他们两个入座吃饭。

“早上能带我们去村里转转吗?”卿婳想先看看村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宣娘笑,“一会儿我相公出门带你们去村里看看。”

李达是村长,而因为这诅咒不少村民对他已经有了意见怨言。他们一家对此也很着急,但一直都找不出办法来。

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吃完早饭后,李达领着他们二人去转了一圈。

村里这个点比起晚上热闹多了,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打开了,炊烟也升了起来。

而过了早饭点后,陆陆续续有人从家里出门,朝着村口山神庙的方向走去,渐渐的在街道上汇成了一道人流。

大家似乎都没有别的事情做,每天祭拜山神就是正事。

卿婳问了李达这个问题:“平时你们不种地吗?”

李达似乎有些羞赧:“嗯,现在大家只拜庙了。”

而卿婳明知故问:“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源头在哪儿。

李达有些犹豫,不过想着要解决诅咒,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山神大人能够给我们提供好的生活,我们也无需过苦日子了吧...”

他语气带了几分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发现山神庙里这位‘大人’显灵的呢?”

“两年前开始的,”李达不解,“山神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卿婳叹了口气:“没什么。”

他们没有一个人将这传说的诅咒和山神联系起来。她要是断言这个山神有问题,估计也无人相信。

“我们再自己转转,”卿婳笑,指了指那边山神庙,“你应该也要去照常惯例了吧,不耽误你了。”

李达看了一眼她,又望了一眼远方,心中犹豫权衡,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那我先告辞了,晚上道长再和我说具体吧。”

见着李达朝山神庙几乎是小跑过去的,卿婳觉得这些膨胀了的人心是无法再平复至最初了。

等周围安静的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怜嗤了一声,似是有些嘲讽。

“人族就是这样的,你们不是有句俗语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吗。”怜轻摇着头,“你也知道是他们贪婪才引起的,这也要救?”

卿婳瞄了他略带轻蔑的脸,看来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怜是一点都不掩饰他的知情。

也是,他也是妖,自然能感受到山神庙的动静。

她胸中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只解释了四个字:“我是佛修。”

他轻轻嘀咕嘟囔了一句话,不过最后也传进了她耳朵里。

“你还真是个活菩萨...”

卿婳想,她不是活菩萨,她只是有些不忍。

虽然说她还算适应这个世界,但她的道德三观和这个世界确实还没有完全百分百接轨。

修仙修道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这种有限,必然会导致竞争。

而竞争之中,存在着各种手段。对别人的宽容,可能就会存在对自己残忍的可能性。

在这修仙界,心肠不狠一些,有太多被当做踏板、垫脚石的例子。只有狠人才能站到最高处。

人命是很轻贱、不值钱的。死了一批还有下一批趋之若鹜的人。

但卿婳现在暂时只到可以做旁观者,做不了那个“屠夫”的程度。

这种血腥她还是下不去手。

甚至她害怕杀人。

她想,佛修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而来到这个世界,她才发现上辈子的社会秩序多么美好。

她虽总说自己要自私些,但她这个三观道德在这个世界仍然像是个优柔寡断的圣母。

这会儿村民全集中在山神庙,卿婳想过去处理事情太惹眼了,所以他们再四处逛逛之后,就先回了李达家,等晚上大家结束之后再去山神庙探探究竟。

怜路上一言不发,也知道她不会改变注意,所以随她去了。

李达一家又是傍晚归来。

李达热络地上前来问情况如何。

卿婳回他今晚要出门再看看。

李达有些犹豫,因为人们都是再睡梦中死去,因此夜晚也拖累沾上了诅咒的坏名。

卿婳让他们不要担心,一边就拉着怜出了门。

外面的街黝黑又僻静,偶尔一户人家隔着窗纸透露出些朦胧的烛光来。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乌云很重,看着明天会是个阴雨天的样子。

“你要怎么做?”怜皱了皱鼻子,不太情愿,但还是开口问她。

他目光下移,又盯见她握着他手腕的手,细白的手指,即便是箍住他,也感受不到太多的强力。

怜撇开视线,耳红,却又尽力装作自然。

同时他又不禁在想,她这么弱,他们宗门竟然放心她一个人出来历练?

而且还这么傻。他想着,眸色又沉了两分。

卿婳这才发现自己还圈着他的手腕,赶紧放开,干咳了一声。

“先去山神庙看看再说吧。”

她想要是能动口劝的话,就不动手了。

山神庙香火不断,还没进入庙门,就能闻见厚重的、燃烧殆尽的青香味。

卿婳扫视了一圈,其实要说这里有什么异常吗?也没有。

妖气也被这浓厚的香火气遮掩变得淡化了许多。

供奉着山神石像的庙堂一直续着烛火,将这石像衬的火红。

卿婳仔细打量着这石像,发现这雕刻的模样就是普通的山神像,和别的地方供奉的没什么不同。

她瞥了一眼进门后脸色一直很差的怜,然后清了清嗓子。

她要把这妖给叫出来。

“欸,这位山神大人...”她话刚开个头,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身边的怜就动了手。

手心亮了一抹青光,从指尖弹了出去,刚好点到石像的额头中央,但却没有发出什么响声,像是融进水了一般。

卿婳睁大眼:“诶!”

但收到了怜一个“包在他身上”的眼神后,她喉咙里那些质疑的话就消失了。

虽然他脾气不好,性格也差...但说惹祸吧,也没有惹过什么大祸...她能信他的吧。

卿婳很忐忑,紧盯着石像的变化,时刻准备着万一有什么意外就随时动手。

而没过多久,可能十几秒之后,石像发出了黑光,一道黑影从石像里钻了出来。

他一身全黑,头上一圈黑羽,点名他妖族的身份。

他左侧脸边有一道肉色的疤,本来还算清秀的五官,因为这一条疤面相变得凶狠骇人了。

这男人正一脸不耐,但又谨慎的盯着他们两个人,皱着眉很严肃。

“你们是谁?”他这么问着,却只看向怜一个人。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人。身上明明也有着让他熟悉的妖味,但却太淡,淡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对于他这个问题,怜当然是置之不理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帮忙”,剩下的要卿婳去处理。

卿婳也很好的接过了这活。

“我们是被委托之人,”卿婳圆滑解释着,又看向这个黑色的妖,确认着他的身份,“你是借住在这山神庙内,就是村民口中的山神大人?”

这妖族人原本蹙着眉,可听见卿婳这之后的称呼,眉目舒展开来了,很是满意她的说辞,肉眼可见的态度和缓了起来。

这妖仰着下巴点头,有些自矜:“嗯,就是我。”

卿婳“嗯”着,眯了眯眼,继续道:“山神大人的‘有求必应’是基于信仰之力抽取的吧,那你可知这信仰供奉可是阴阳相抵的?”

男子轻哼了一声,算是明白眼前人所为何来了。这一年,找上门来的人有几个,但只有他们俩真把他唤了出来,主要还是身边那个他看不透的男子,他有些忌惮。

他只轻飘飘说了一句:“那又如何?”

卿婳问他:“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有求必应’?”

“我知恩图报啊。”他说的洋洋得意,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他只是满足了他的“恩人”的愿望,有什么不对吗?他只是想实现愿望,而他们被满足了愿望。

即便是死了,但死之前他们已经见到愿望被满足了啊。

他难道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乌兰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实现愿望之后反而还要找人来“除诅咒”。

卿婳看着他一副完全没觉得有问题的模样,估计自己说不通他。

也是。主要责任也不在他头上。

她叹了口气,也没准备多劝。不想多浪费口水做无用功,有时候知难而退也是一种美德。

她准备转身离开,但又想起来,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呢?你这恩情,也算是报了够久了吧。”

当然,如果他不准备离开的话,她就只能明天用“暴力”手段强行带他离开了。

绝对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让人欲更膨胀。

乌兰“啊”了一声,突然有了些时间概念来了。

他待在这山神庙,每天村民都前来供奉,像过着重复的日子,一点都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块。

今天突然这么一提,他仔细一算,自己待在这里怎么说也有两年多了...

乌兰心里一惊...

妖族没有人族那么多道德规训,他们更多按照自己本性而活,随心所欲,无需在意道德这种规束。

乌兰觉得自己有“知恩图报”这种美好品质已经可以打败百分之九十九妖族了。不过他可不准备把自己一辈子都搭在这上面。

他不是什么圣妖。

两年...好像也差不多够了吧。他琢磨着,又看着眼前两个人,觉得氛围一下子奇怪了起来。

像是在赶他离开,却又给了他一个提点,好让他走的没有什么怨言。

尤其这个女子,看她穿着打扮、身上穿戴的饰品像是个佛修。

一般佛修不都要多说几句,给他讲讲什么人世大道理,企图归化他的吗?怎么她话这么少,像是要放弃随时走的样子?

乌兰好一会儿都没给出答案,一度让卿婳决定今晚就连夜画符,明天就去准备阵法收妖。

她一只手拉上怜的手腕,偏头时看见他微睁双眸垂眼凝视着她有些惊。

卿婳正准备拉着他离开,然后听见乌兰说——“明日结束,我就离开。”

卿婳蓦地回头看他,发现他脸上居然没什么不情愿,甚至还有些解脱意味。

“看我干嘛?”

乌兰挑眉,想瞪她一眼,在把眼神抛过去之前,先收到了怜的一瞪。

怜一脸不善盯着他,又看回卿婳,仿佛只要她回了这个眼神,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卿婳:“。”

最后她咧开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假笑。

而乌兰更好奇怜的身份,因此被瞪了也没什么气。

“你是什么妖?”他问的直白,他们妖族之间直来直往惯了,不讲什么礼数。

乌兰兴致冲冲的,还没等到怜的答案,自己先猜了起来:“猫妖?豺妖?还是什么虎妖?”

一旁听着的卿婳弯了弯眉,怎么说的都是猫科动物。

不过她也同样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妖,神神秘秘的。

怜一听一个皱眉,脸色被弄的难看极了。

最后他反而气的情绪平和起来了,嗤了一声,嘴上说着:“关你什么事。”

这句话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戳到了卿婳笑点。她突然觉得他像个不会吵架且词穷的小学生。

怜虽然这么说着,但口嫌体正直,给自己反驳着:“我才不是这什么妖...”

“怎么看出来我像这些的?”他似乎嫌弃死了,“猫妖...呵呵...”

“那你是什么妖?”乌兰似乎觉得好玩,又逗他,“不是猫,那你不会是狗吧?”

怜更生气了,这下是真的气红了脸,一句话都不说了,直直拖着一边观看战局的卿婳干脆走人。

而他这反映,卿婳联想他这个人的性格作为...他这人还真的挺狗的...只是比狗更傲娇了一点。

什么品种的狗,这么傲气?

有了这个猜测后,一瞬间,卿婳脑海了多了好多会跑的小狗动图。

等走到和山神庙有了一段距离后,怜才慢了脚步下来。他似乎发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了。

于是他开始在她面前自我“辩解”,似乎非要证明清楚自己不是狗这事才能完。

“我才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