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则身体缩了缩,成了一个球,像是在躲避什么。
“到了阴间,判官问你怎么死的,谁杀的你,恐怕你也说不出来吧。那时你只能为自己在人间所做过的所有罪恶,承受后果,到地狱中接受残酷的惩罚。”
“因为你在阳间保护了那些人的罪恶,所以你要承受的不止有你自己的罪,还要连带上他们的罪,也要担上一些。你糊里糊涂地死了,然后又糊里糊涂替别人承受无边的痛苦。”
“你胡说,人死就死了,哪有什么阴间?”高仁则直起身体,大叫道。
“高仁则,你以为没有,就真的没有吗?我问你,天有地,日有月,上有下,白有黑,水有火,男人有女人,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能找到其相反的一面,为什么阳间就不能有阴间?”
高仁则愕然。他的心里在动摇,心虚地问:“真的有阴间?”
周寒微微一笑,“答案就在你自己的心里。”
“什么是死得明白?”高仁则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问。
“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那时,他们不论谁想杀你,都没用了。该谁的罪过,就由谁去承担,谁也跑不了。你不用糊涂地为他们担罪,在阴间,还能因为你的主动坦白,可以减轻你的些许惩罚。这才是清清楚楚的死。”
“我在阴间能不用受苦吗?”高仁则抬起头,他对眼前的这个少年,有了几分信任。
“下辈子做个好人!”
周寒转过身,向牢门走去。她说到此也够了。如果高仁则仍执迷不悟,不肯招出所有的一切,那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几人刚走出牢门,高仁则便冲了上来。徐东山慌忙拦住。
“我要见刺史大人!”高仁则吼道。
徐东山没有关牢门,而是把他带来的衙役叫来,押着高仁则去见宁远恒。
高仁则决定了,既然他左右是个死,那他也不能让那些受了他好处,却见死不救的人独善其身。
当宁远恒听说高仁则主动要见他,并没多少吃惊。周寒那张嘴,他领教过。当初在襄州,杨家的案子,周寒都能说动人家弟弟主动来告发亲哥哥。
衙役将高仁则押在堂下,站在一旁,等宁远恒吩咐。
“哥,”周寒走过来,问道,“厉王将高仁则交给你审,可限制了完结时间?”
“没有。厉王明面上也不能把我逼得太紧。”宁远恒扫了一眼汪东虎二人,低声道。
“那就好。哥,这次审高仁则的结果就保密吧,不论审出什么,对外只说高仁则承认了贩卖卖私盐。”
“这是为什么?”宁远恒颇为奇怪。
周寒淡淡一笑,“等哥审完了高仁则后,便知道了,这是你的机会。”
周寒说完,便下了刺史大堂。
“掌柜的,我想留下。”花笑恳求道。
“早点回去。”周寒出奇地痛快。
“好嘞,掌柜的,你放心吧。”花笑兴奋地返了回去。
周寒带着汪东虎和林野二人走后,宁远恒将公堂上的衙役都撤了下去,连记录口供的活儿都让徐东山来做。公堂上剩下的人,都是宁远恒信得过的人。
周寒刚进铺子,就听到一个恭敬的声音道:“掌柜的,您回来了!”
周寒看着站在面前的沙落宝笑了,“你以前自己是老板,现在给别人做伙计,还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沙落宝毫不在乎地道,“只要不挨饿受冻,平平安安地活着,做什么都一样。”
周寒点点头,然后看向柜台。盘子里的糕点剩下不多了,看来,她不在这段时间,沙落宝卖得还不错。
“你去后面收拾一下吧,花笑原本在那儿住,你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若是其中有你需要用的就留下。花笑和我一起住,倒不缺什么。”
“她一个姑娘的东西,我去收拾不太好吧。”沙落宝有些为难。
“没事,花笑不在乎。”
沙落宝这才去后面收拾那间小屋去了。
天快黑了,花笑才兴冲冲地回到了糕点铺。周寒若不是为等她,早关门回家了。
“掌柜的,真是大收获!”花笑迫不及待地对周寒说。
周寒轻咳了一声,花笑立刻反应过来。她们的话不能让汪东虎和林野听到。
花笑放低了声音道:“高仁则不光交待了私盐一事,还有好多见不得人的事,其中还包括筹建江神庙。那座江神庙建起来用不到两万两银子,而他们私下贪没的筹款,就有十多万两。高仁则交出了一个账本,账本上涉及了江州上下,不少的官员,什么长史、司马、参军、法曹、户曹,甚至县里官员,都牵扯进去了。宁大人说了,这些事查证属实后,这些官员轻则罢官,重的就杀头了。”
“这对宁大人来说是好事。”周寒道。
“是啊。宁大人说,他明白掌柜的为什么要他把这件案子密审。这些官员出了问题,他们职位就空缺了,如果被厉王知道,必定会争夺这些职位,安排自己人,所以他必须抢先下手。我回来时,宁大人已经在写送往京城的密折了。”
“这一切如果顺利的话,宁大人以后的日子会好些。就是讨要江州府的兵权有些麻烦。厉王以后要起兵,兵权对他最重要,其它的事皆可谈,唯有兵权,他不会松手的。”
“这个厉王,要什么有什么,还住着那么大的房子,富贵已极,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偏偏还要起兵造反。”花笑不满之下,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
“小点声。”周寒呵斥了花笑一声,然后用眼角余光扫过了窗前,然后才小声说,“厉王如果会像你一样想,先皇也不用留下那个神秘的东西了。”
这时,侧门的门帘掀起来,沙落宝提着一个大包袱进来了。
“这是什么?”花笑指着包袱,问沙落宝。
“是我让沙落宝将后面的屋子收拾了,那里是你的东西。”周寒替沙落宝回答了。
“啊,我的——”花笑冲上前将包袱抢了过来,解开包袱,里边是一些她的衣裙,还有一个匣子,匣子上面有一面铜镜,里面是花笑用的胭脂花粉一类东西。
花笑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脸色都变了,冲着沙落宝吼道:“谁让你动我的衣服?”
“我就是收拾收拾。”沙落宝很无辜地道。
“这也是你收拾的?”花笑将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抖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