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按着花笑所说的方位,来到了江州城西的郊外。
周寒飞落地面,看到路边的树下,有两人正靠树打盹。
周寒想起花笑说的,曾感觉到暗中有监视。想来这两人便是济善堂外暗哨。现在天晚,他们以为不会有人到这荒地来了,便放心靠着树睡起觉来。
周寒不再理会那两个暗哨。她向前望去,济善堂的轮廓在夜幕中显现。
周寒身形轻轻一闪,当她再站定时,已经进到济善堂最前面的一层院子。院子里的建筑很粗糙,围墙倒是又高又结实。
院子地面只是简单铺了些大小不一的碎石,没有路,没有像样的花草,野草长得一丛一丛,到处都是。让这里显得有些破败。
两驾板车放在西边的墙下,两匹马正趴在车旁。
还有两名身强体壮的大汉,腰间挎着刀,在院中走来走去。
“外面有暗哨,内里有看守。只不过是个收容无家可归者的善堂,却防守如此严密。若说济善堂里没有猫腻,鬼都不信吧。”周寒心道。
这时一声声轻微的“嗑嚓嗑嚓”声和女人的叫骂声,传入她的耳中。
周寒朝声音传来方向看过去,正是面前的一座大屋。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紧闭的木门透出丝丝缕缕的光线。
周寒一闪身,直接进了大屋。周寒还没站稳,便被当头罩下的热气熏得险些窒息。
这座屋子里,架着二十多架缫丝车,丝车下面又架着锅,烧着水。屋子里雾气缭绕。每架缫丝车旁各有两个女人,正手不停歇地忙碌着。
她们之中年纪大的大概有四五十岁,小的也就十岁刚出头。这么热的天,又守着热气蒸腾的丝锅,浑身的汗水,已经将她们身上破旧的衣服打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两名膀大腰圆的妇人,一只手握着一把团扇扇风,一只手提着一段粗长的藤条,在屋中巡视,看样子,这两人是监工。
这时一名黑瘦的中年女人,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啪,啪”,连着两藤条,打在黑瘦女人的后背上。
黑瘦女人早就累得身体发软,藤条这么重重打下来,她支撑不住,身体一歪,便向前倒去。
黑瘦女人的前面就是热水沸腾的丝锅。
“啊——”黑瘦女人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叫。
周寒手疾眼快,一道光芒从指尖弹了出去,打在黑瘦女人身上。
黑瘦女人身子一挺,又稳稳得站好了。
那名监工开始也吓了一跳,待见一切有惊无险,便骂道:“你们这群懒骨头,就会变着法儿的偷懒,今天若不把这些茧缫成丝,都别想睡觉。”
女人们噤若寒蝉,只能强打精神,加紧干活。
周寒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花笑明明看见那名流浪汉被骗进来了,还有沙落宝的同乡,眼前这些都是女人,那些男人呢?
“嘎嘎吱”。
周寒抬头,她对面的墙壁居然打开了一扇门。
“原来这里还有道门。”周寒心里暗道。
这间屋里水气蒸腾,视线不清,再加上那道门做得和墙面一样灰扑扑,周寒竟没发现那道门。
一个三十多岁,穿长衫的男人从那道门进来。
两个监工的妇人看见这个男人,脸上立刻笑出了褶皱,走上前来。
“给刘先生请安。”
若是李清寒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在江边,和那个姓范的官员会面的刘先生。
刘先生冷漠地扫了两名妇人一眼,然后低头看向墙壁下。那里叠放着十多个大竹筐,筐里都是缫好的蚕丝。
刘先生伸手扒拉了两下蚕丝,然后冷声道:“这一批蚕丝,东家要得急。”
“先生放心,就是不让她们睡觉,也决不耽误东家的事。”
刘先生朝那些疲惫不堪的女人瞟了一眼,便转身出去了。周寒跟了上去。
从那扇门出来,是一条窄道,另一边居然又是一面墙。虽然这面墙没有外围的墙那么高,但是在一座院子里,建这种围墙,很是古怪,很像一条分界线。
刘先生顺着窄道走了十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他面前的墙上开了一扇小门。
刘先生敲了敲门,那道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探头看了一眼,见是刘先生,才把门全打开,让刘先生进去了。
“如此小心!”
墙那边有什么?周寒十分感兴趣。她紧随着刘先生进入了门内。
眼前的情景,让周寒大吃一惊。
墙后面的空间很大,恐怕占了济善堂三分之二的面积。院子里支起了两个简陋的草棚,每个草棚下有四个大锅,大锅下面都有一排灶,灶中燃着火焰,在煎煮锅中的东西。
有人在锅边忙碌着。
在离这两个草棚不远的地上,还有几个池子。有人在往池子里不停的注水。
偌大的院子里炙热难当,一股怪味熏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这里干活的人,都是男人,老的少的,壮年的,都有。他们身上的衣服和那些缫丝的女人一样,都很破旧。很多人赤着上身,卷起裤腿,露出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体。
这些人皮肤又干又粗,红中透着黑,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这种颜色有点像腌了很长时间,又风干后的肉。
这些人一个个神情呆滞,目光无神,像行尸走肉一般。若不是周寒能感觉出这些人身上的生气,几乎要以为,这里的人都是活尸。
三个与前院看守穿着一样的男人,手里提着皮鞭,在这些人之中走来走去。
盆里腾起的雾气,飘进周寒的鼻子里,周寒闻到浓浓的苦咸味。
刘先生进来这里后,并没有停步,而是向最里面走去。周寒紧跟着他。
“你还敢跑,想死是不是?”一声咒骂从旁边传来,然后就是啪啪,皮鞭抽在身上的声音。
周寒朝声音传来处看过去,看见一个强壮的男人,正用手中的皮鞭鞭打一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不住地求饶,“别打了,我不跑了。”
强壮男人根本不理会,鞭子仍如雨点般落在身上。很快,年轻男人的衣服裂开一道道,血痕露了出来。
刘先生对此事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一个角落里。这里有一个很高很大的干草堆。
刘先生掀起一处干草,露出下面堆叠整齐的袋子。
周寒看了个大概,这里堆着上百个装得满满的袋子。
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跑了过来,看到刘先生就满脸堆笑,“刘先生,东家可有什么吩咐?”
“这里怎么样?”刘先生问。
“先生放心,这里里外,都把守得很严密,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靠近这里。”
周寒心中好笑,“把守得很严密吗?”
周寒手指轻轻一弹,一个小黑点飞了出去,嗡嗡地在大汉眼前飞。
大汉眼珠转动,抬手去轰小黑点。小黑点嗡地一声朝大汉鼻子撞去。大汉毫不犹豫地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