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笑如此说,妇人便将铜钱收下。
妇人看到手中的铜钱,突然眼中一亮,抱住了男孩儿,高兴地说:“实儿,我们有钱了,可以为你爹祈福了。”说完,便松开男孩儿,朝那群人走去。
“姐姐,先不忙。”花笑赶忙拉住妇人。“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那儿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花笑说的“那儿”便是那块人们围着的地方。
妇人虽不知道花笑是何意,但她对花笑颇有好感。所以,便随着花笑,朝西偏殿而来。
“掌柜的,人,我请来了。”花笑对周寒道。
妇人很是奇怪。她迎面看到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君。
“姐姐坐下歇会儿。”周寒指了指自己的身旁。
妇人迟疑着,没有坐。
周寒立刻明白过来。她站起来,朝花笑使了个眼色。花笑明了,扶着妇人,和她一起坐在了台阶上。
那个叫实儿的小男孩儿,牵着妇人的手,偷偷地瞄向李清寒。
李清寒发觉后,瞪了实儿一眼,实儿缩回脑袋,躲在了妇人的身侧。
“姐姐贵姓?”周寒问。
“什么贵不贵的。我夫家姓赵,娘家姓牛。”妇人神情有些局促,她实在不知道周寒和花笑有什么目的。
“牛姐姐,我问一下,那里在做什么?”周寒指向刚才那群人。
原来是向她打听事的。牛氏心里放松下来。
“小郎君不知道吗?那里在捐钱,为江神采买供奉的供品。”
“大典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供品?”周寒问。
“徐老爷说,他请了高人,可以与江神沟通,能知道江神喜好。只要把江神喜欢的东西供上去,江神一高兴,还不就给我们这些上了供的人降福。”
周寒听了牛氏所说,朝李清寒看了一眼。李清寒眼望别处,好像没听到牛氏在说什么一样。
“这种话,牛姐姐也信?”周寒继续问。
“怎么不信,江神可是实实在在现过身的,城里好多人都见过。就是她赶走了水妖,救了江州城。”
牛氏说着,两眼之中闪亮,似乎这个曾在凡人面前现过身的江神,能给她带来所有的希望。
“我也想供奉江神,但家里没钱了,只能将自家院时的枇杷树上结的枇杷摘了一篮子来,想求他们通容一下,供奉给江神。可是人家不收,幸而这位姑娘将枇杷买下了,我现在有钱上供奉了。”牛氏看向花笑,眼中露出感激之色。
“福祸都是自造。真正的福岂是祈求或买来的。”李清寒的声音冷沉。
牛氏吃了一惊,这小女孩儿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舒服,还有这话,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能说出来的。她想离开了。
“我得过去,将钱捐了。看小郎君不像是个生活窘迫的人,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也捐点钱,保个平安吧。”牛氏站起来,颇为诚恳地对周寒道。
周寒没说话,倒是花笑站了起来。“姐姐为何一定要将这钱给他们。这点钱虽不多,但也够你和孩子两三天的吃食。”
“哎,怎么是给他们,这钱是供奉江神用的。”牛氏反驳花笑的说法。
“哼!”李清寒重重地冷哼一声。
花笑有些急了。但她又不能对牛氏说,江神就在这里。
花笑道:“姐姐,你将钱给他们没用,他们是在骗人。”
“你胡说什么?”牛氏也急了,她的全部希望在江神身上,怎么能听得别人说出“没用”两个字。
周寒察言观色,大概明白了些,她将花笑推到一边,对牛氏歉意地笑道:“牛姐姐见谅,我这伙计说话不经大脑。姐姐日子过得艰难,却仍要供奉江神,江神不保佑你,又保佑谁。”
牛氏这才面色好些。
周寒接着道:“牛姐姐家中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需要江神化解?”
周寒的话,让牛氏的神情变得哀苦。牛氏点了点头。
“何不与我们说说。”
牛氏长久以来,心里苦闷,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周寒这么一说,她倒也不急着离开了,又坐回台阶上,讲述起自己的难处。
牛氏十六岁便嫁给了一个名叫赵斗的老实汉子。家里虽不富裕,但夫妻两人感情很好。赵斗没什么本事,仗着身体强壮,有一把力气,在外做些力气活儿挣钱,牛氏在家纺线,做些简单的刺绣活计贴补家用。不到两年牛氏便为赵家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叫赵实。一家人日子虽清苦,却也美满。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就在半年之前,赵斗从外回来,便精神不好,还时不时咳嗽。牛氏问他怎么了。赵斗说身体有些酸软。
赵斗是家中的顶梁柱,牛氏不敢大意。即使赵斗说无事,牛氏还是请来了大夫。大夫看过后,说是感染了风寒,没有大碍,然后开出了药方。
牛氏拿着药方,去药铺抓回了药。服侍赵斗吃了三天药,赵斗的病非但没好,咳嗽好像更厉害了。牛氏认为先前那个大夫医术不好,便又请了另一个大夫。第二个大夫说的和第一个大夫一样,也开了药方。
牛氏不识字,也不知道两人药方有没有区别,便去抓回了药。牛氏又侍候赵斗吃了几天药,依然没效果。
牛氏说到这里小声哭泣起来,“我去找那大夫理论,他说他的诊断和方子没问题,我是故意讹诈他。”
“那你就再换个大夫。江州城那么大,好大夫还是有的。”周寒道。
“我找了。我经人介绍,又找了一个大夫。这个大夫看过后,说,说……”牛氏说到了真正的痛处,胸口急喘起来,言语接续不上。
“娘,别哭了。等我再大点,便去挣钱,给爹治病。”小小的赵实伸手给牛氏擦眼泪。
牛氏将赵实搂进怀里,脸上的泪像断线的珠子,控制不住了。
周寒待牛氏发泄了一会儿,才继续问:“这第三位大夫说什么?”
“他说我男人得的是肺痨。”牛氏大哭道。
周寒微微惊愕。肺痨这种病,对这个清贫的人家来说,便是塌天之灾。
“这半年来,给我男人请医吃药,用掉家里所有积蓄,能卖的也都卖了,就是留着给孩子上学堂的钱,也都花光了。可我男人的病却未丝毫好转,最近一段时间,他开始胸口痛,咳血了。”
“所以你就想求江神帮忙?”
“我实在没办法,只希望江神能显灵,救救我男人。家里没钱,幸而院里那棵枇杷树结了不少果子,想卖掉换钱,为江神献上供奉。哪知道一上午,枇杷也没卖出去。”
周寒点点头,事情全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