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和李清寒说话时,分了心,不知是被什么挂住了裙角,还是她自己踩在了裙角上,身体向前倾,跌倒在地。周寒摔得浑身疼,还要大声地喊:“杜明慎,杜明慎!”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轻声呼唤:“阿寒。”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在这嘈杂的火场中,却让周寒听得异常真切。周寒回身抱住来人,“公子。”
杜明慎轻轻抚着周寒的后背,安慰说:“没事了,我好好的。”
周寒放开杜明慎,上下打量,他的确没事。身上衣服有划破的地方,但没有见血。“公子,你去哪了?”
“我去追黑衣人。”
周寒吃惊,“你见到他们了。”
“嗯,”然后杜明慎伸出一只手,只见手掌上放着一张撕成两半的残纸。
周寒拿过纸,对起来看。那晚梦中所见,黑衣人寻人用的画像,虽然她只看了个一闪眼,但此时与眼前纸张中所画一对,她能肯定,这正是黑衣人所拿的画像。
中年男人的画像被斜向劈开,周寒手中只有右半张脸,看不出全貌,只能看到男人浓眉大眼,右脸颊上有一颗黑痣。
“对,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周寒说。
杜明慎眼神阴沉,因为他追上黑衣人,还和他们打了起来。那些人并不恋战,很快退走。
对方人多,杜明慎也没有追,只将一个黑衣人露出怀中的纸,抢下了半截。
黑衣人的武功,身法,还有他们的进退有度,让他想到了在梅江中的那一晚遇上的刺客。
“他们要找的人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不到人,要杀害所有在善堂的人。”周寒看着杜明慎问。
“走吧,我们回去说。”杜明慎扶着周寒,往回走。周寒刚才那一跌扭伤了脚腕。
回到客店,店伙计看这两位贵人,回来时这么狼狈,而且是从善堂方向而来。他以为二人必是去火场救人,不禁大为赞服,对二人极为热情,忙去准备热水。不一会儿就把饮用的水,洗漱的水全都准备好了。
“你可有受伤,”来到屋中,周寒又打量杜明慎,甚至动手去翻看他衣服划破的地方。
杜明慎抓住周寒手腕,笑笑说:“我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只是衣服划破而已。来,你坐下。”说着,把周寒摁在椅子上,蹲下身,脱了脚上的鞋。
被一个男人脱鞋看到脚,周寒有些惊慌,忙阻拦,“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脚不由得往回缩。
杜明慎握住脚腕,拉回来,很严厉地说:“别动。”周寒立刻就呆住不动了。
杜明慎脱下周寒脚上的袜子,看到白嫩的脚腕有些红肿。他轻轻捏住仅一掌大的玉足,慢慢转动。
周寒低声“哼”一声,有点疼,却很舒服。
突然脚腕巨痛一下,让周寒不由得“啊”一声大叫出来,她瞪眼看向杜明慎。
杜明慎毫不以为意,把袜子给周寒穿好,站起身,说:“试着走走,看还疼不疼。”
周寒怀疑的站起身,然后走了两步,果然已经无碍了。周寒大喜,“公子,你真厉害。”
杜明慎笑道:“从小习武,跌打损伤是常事,总要会些。”说完,便解下腰间玉带,看样子是准备换衣服。
周寒忙别过脸去,说:“公子,我也回房换衣服去了。”
杜明慎忙拉住周寒,问:“怎么,你不帮我更衣吗?”
周寒依然别着脸,喏喏地说:“我身上也很脏,不要碍了公子的眼。”说完抽回手匆匆出去了。
看到周寒出了门,杜明慎脱下身上被兵器划的破烂的长袍。原本含着笑的脸瞬间变得深沉,凝重。
杜明慎将长袍铺在床上,仔细分辨着上边的痕迹。这些兵器划痕是杜明慎故意让黑衣人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一日江上的刺杀,太让他刻骨铭心了。
杜明慎虽然一直缩在襄州,但查探之事没有停止。他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已经让他有了怀疑的人。而今晚随县的这批黑衣人,行事作风,武功路数都与江上那批黑衣人极相似。
杜明慎转头看了看放在桌面上那半张画像,“是在找什么人,能让这帮黑衣人对一群在他们眼里如蝼蚁一样的人,不惜下如此毒手?”
周寒回到房中,洗漱完了,将身上的衣裙脱了下来。没办法,她也没带衣物,只有来时穿的那身男装。
本来杜明慎当时要给她多买几件衣裙的,周寒现在还不想恢复女装,买多了也浪费,便哄杜明慎说随县的衣裙样式不好,料子也不好,等回襄州城再说吧。
杜明慎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最后只买了一套。他还说以后要送给周寒京城流行的衣裙和钗环。
“如果不是这长裙,也不会摔得脚扭了。”周寒暗自埋怨。
刚换好了男装,天已经大亮,周寒听到街上一阵杂乱。
周寒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往楼下看,只见十多个县衙的差役,急匆匆往善堂方向赶去,而后面跟着一个骑马的四十多岁的男子,面白无须,身穿绿色官袍,腰中玉带。
周寒认得那中年男人是随县县令。周寒在宁远恒身边,见过他。只记得这个随县县令是姓冯,以前谢文星任襄州刺史时,他是法曹,一年前他才升到随县做了县令。
路旁的行人和生意人不由得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说的都是善堂大火之事。
“县太爷这是往善堂去吧。”
“你没见晚上的火光吗,好大的火,烧得半边天都红了。”
“惨啊,一个人也没跑出来。”
“善堂那里大概得有二三十人吧,怎么会一个人也跑不出来呢,难道门被锁了?”
“锁门?就善堂那破门,不用推都往下倒,能锁住谁?”
“那为什么起火了,一个人也没跑,就真能睡那么死?”
“不会是鬼作祟吧?”
“善堂那地方藏污纳垢,有什么好人,估计连鬼神都看不下去了,一把火烧了干净。”
周寒听到这,狠狠地一拳砸在窗台上。善堂那地方她最清楚不过,虽然有人偷,有人骗,但大多数人都是为生活所迫,无家可归,暂时在善堂栖身的人。
真正作恶多端的人是极少的。就是这么一群生活在极底层的可怜人,就被莫名其妙夺了性命,成了一群枉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