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盛意上台的舞蹈和平时在家里练的芭蕾很不一样,陈最看了几眼。
当裙摆被风吹起时,他的心越来越沉。
尤其是身边男生的讨论里,大都离不开盛意。
这些杂音像是为他热烈而震颤的心跳制造伴奏,搅得他莫名地方寸大乱。
周围太吵,陈最不想再看盛意的演出,他起身离开,到演出厅的窗边透透气。
冷风吹过,他略微清醒。
少年朦胧的心事也微微泛出潮湿的情绪。
她有点儿好看。
不对,是真好看。
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女孩儿加起来还要好看。
正因为太好看,才不想让她这样被别人看着,想把她据为己有。
演出结束的时候,陈最直接去了后台。
有几个男生找盛意合影,孔梦蕾指了指盛意的背包:
“这是意意的东西哦,里面都是礼物,有点沉。”
她捂住了嘴,尽量不让陈最看出她八卦的又窃喜的表情。
陈最单手拎起盛意的包,掂量了一下,确实有点沉。
他抱着她的长羽绒服,在座位上坐下,专注地看她和别人合影,还真的有了几分大明星的架势。
等到人群快散场,盛意才飞奔过来:
“陈最哥。”
她画的舞台妆,腮红眼影都有亮片,头发绑了个马尾,格子裙也飘了起来,露出那双腿,又直又细。
陈最看得刺眼,直接将手里的黑色长羽绒服撑开将人包得严严实实:
“要是感冒了看你怎么嘚瑟。”
盛意脖颈修长,脸色透亮,被黑色羽绒服衬得更加白皙。
陈最低头看愣了几秒,缓过神来,他转身提着盛意的包,懒懒地就要往外走。
身后追上来两个男生,拿着手机要加盛意:
“学妹,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那加个qq吧。”
盛意要报qq,被陈最一把拉住帽子拽走。
“抱歉啊,我们赶时间回家。”
陈最十分不高兴地拒绝。
盛意抬头悄悄偷看了一眼陈最,一边顺着陈最的力气往前走,一边扭头说:
“下次吧学长。”
陈最没好气地揽着她的肩膀又拖了她一把:“走了,腻歪什么呢!”
陈最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样揽着女孩儿从演出厅往外走,两个人容貌本来就出众,有不少人偏头看他们。
但知情人都知道他们俩根本不可能。
陈最拿了几个国外的offer,过了年大概率要入学斯坦福,况且以盛意的身份,他们俩怎么可能?
北市那年雪下得早,室外银装素裹。
陈最把她书包里的围巾拿出来,粗暴地盖上羽绒服的帽子,又用围巾把她的领口系紧,给她手上套了厚厚的手套。
盛意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
“陈最哥,你这样儿给我戴帽子,我都看不见路了。”
她声音软软糯糯,那个时候还带着南方特有口音,说儿话的时候,明显是学着陈最的腔调,有些刻意,但是又好可爱。
她被他裹得严严实实。
陈最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心里的那点烦闷轻了不少:
“那我拉着你走。”
他伸手牵着盛意的袖口,往前走了两步。
盛意推了推帽子,小脸露出来,那双黑漆漆的鹿眼也露了出来:
“你的手不冷吗?”
她用手套包着陈最的手哈了几口气:“都冻红了。”
陈最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她:
“那你把你的手套分一只给我。”
盛意想说其实不用他拉着,她也能看清楚脚下。
可是莫名地就想被他在学校里牵着走。
她老实脱下一只手套递给他。
手套尺寸明显不合适,好在弹性够大,他戴着粉色草莓的厚手套,只包裹住了手掌,显得有些滑稽。
但两个人都没嫌弃,就这么隔着厚厚地手套牵着,在雪地里往路边走。
一路上没什么话,到了车里,盛意才解开衣服帽子和围巾。
“你饿不饿?”盛意在包里翻了半天,礼物太多,她拆了包装后,拿了一小块巧克力含着。
陈最看着她包里的信和礼物,接了过来:“饿了。”
他也含了一块巧克力。
好甜。
陈最嚼碎巧克力,对着书包挑挑拣拣,他扔了大部分礼物,又把信翻出来看。
盛意不知道是因为妆容,还是本身心情就很好,她笑得异常明媚:
“我是不是很有魅力?”
她凑近偏头嘚瑟地看着陈最,嘴唇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尤其是那一双无辜的鹿眼,因为笑着,眼尾微微往上跳,又娇又勾人。
陈最撞入她的瞳仁剪影里,心也狠狠地缩了一下。
他满脑子又是刚才看她在舞台表演的念头。
她真漂亮啊。
陈最呼吸一滞,忘记了自己想干嘛。
车里又暖又闷,他冷白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这是陈最从没有过的感觉。
他往后仰了仰,拉开几分和盛意的距离,然后伸手揉了一把她腮红上的亮片:
“涂个大红嘴巴不穿裤子,脸上还搞些贴纸,俗气死了!”
???
盛意立刻就炸毛了!
“这是最流行的韩妆,我这口红已经断货了,很难抢的好嘛?!!”
这直男是没有审美吗?
她穿了裙子还怎么穿裤子啊?
她今天被这么多人搭讪,他居然说她俗气?!
“那你别看了!”
盛意披上羽绒服,又戴上帽子,把自己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倒在后座上不理陈最。
陈最在旁边低低地笑了出来,又伸手去翻那些信的署名。
十几封信件里,有两封的字写的尤其好看。
陈最拆开一封白色信封:
【星星很多,可月亮只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当我的月亮?】
落笔处的字体遒劲有力:宋敛。
陈最对这个人有些印象,是篮球队的新人,学弟人气很高,还跟盛意一个班。
另外一个粉色信封里的字体一看就是盛意的字。
清瘦秀气。
陈最翻开纸张的一瞬,笑容也在嘴角凝住:
【宋敛,你说北方和北极是一个概念吗?
我觉得是。
举目皆南,苍穹中心的那一点寒星,是你烁烁的目光。
隔着漫长的距离,依然晕染在我心上。
我用围绕在赤道的热烈浸透你的空旷。
当视线离开你时,还要贪恋那一抹余光。】
落笔没有署名,但字迹陈最确定一定是盛意的。
他翻盛意的卷子翻得多,再怎么潦草都能一眼看出。
更何况还是这么方正整洁的情诗。
他扫了眼在旁边裹在羽绒服里已经睡着的盛意,悄悄地将两封信折好,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从此以后,宋敛这个名字变成陈最心里的一根刺。
他不止一次明里暗里警告宋敛:
“你觉得你配得上她吗?你不过是宋家的弃子。”
“不要把她的善意当成喜欢,更别自作多情,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到了。”
“以你现在的能力能给得了她什么?难道宋家不给你生活费的时候,你还要带着她一起去图书馆打工?”
“给不了同等的条件就好好读书吧学弟,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生来就有,有些人努力一生连我的起跑线也达不到。”
年少的宋敛果然没有再打扰过盛意。
陈最以为这样的警告对宋敛是有用的。
他完全没想到宋敛会暗恋整整十年。
那时候被警告的他是怎样的情绪?
丢脸,愤怒,后悔,无力,还是难过?
陈最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是这样的。
他的张狂,骄傲,自尊通通被打碎。
宋敛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陈最都不想再回忆,却总能不断记起。
都是他的错。
他放肆地享受着盛意的喜欢,又亲手撕毁了她的喜欢。
他从没把盛意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以至于以前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施舍方。
直到盛意在他面前不再生动,她的一切好像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才猛然惊醒——
他从来都不是自以为的那个上位者,而是彻彻底底的下位者。
被盛意的感情和世界操纵的下位者。
被拽入这滚滚红尘后,他根本离不开她。
他真的,
好爱她。
出了玉柳别墅,宋敛的司机一直等在门口。
他的车相对于陈最的车来说要低调很多。
两个人在车上各有心思,盛意有意避嫌,也没怎么说话。
宋敛本来话就不多,对什么都是这副禁欲冷淡样子。
盛意倒是很习惯他这样,如果真的像之前那样入戏在房门口说要追她,她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想之前上学时和宋敛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除了之前在读书馆偶遇,就是班级活动会多说几次话。
宋敛虽然性子冷,但走近了会发现他其实很温和,只是偶尔冷着脸会省去很多麻烦事儿。
盛意想起自己高中时的同桌,孔梦蕾就是被他这张冷脸吓跑的。
刚入学,宋敛就凭着一张脸在学校里小有名气,不少女生下课专程堵在班门口,就为了看他一眼。
真正名声大噪还是篮球新人赛的选拔,他被陈最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堵着打,愣是顶着快两米的大前锋盖了陈最两次帽。
这新生敢挑衅陈最,连男生也高看他一眼。
孔梦蕾几乎从开学就开始暗恋宋敛,写了好几封情书没送出去。
一会儿自卑自己脸上有颗痘,一会儿自卑自己没减肥。
总之都不是最好的状态。
直到冬天的时候,她手写了一封情诗,在课上涂涂改改,嫌弃自己字难看,求着盛意帮她重新誊抄一遍。
盛意誊抄完把信给孔梦蕾,孔梦蕾又怂了:
“不行不行,我还是不敢,要不是意意你帮我送吧?”
“那怎么行。”盛意直接拒绝:“我帮你送了万一他觉得是我在告白怎么办?”
“算了算了。”孔梦蕾看了眼聚精会神写题的宋敛,将头埋进课桌,红着脸:“反正他也不可能喜欢我,还是别送了。”
“我也觉得是,班长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早恋的学生。”
盛意将信折好塞回信封,怕被别的同学捡到,她不敢乱扔,想着带回家销毁。
直到前几天,孔梦蕾还在微信上和盛意感慨了两句,当年暗恋的男神现在成了大明星,现在都分不清对他是明星的崇拜还是少女的喜欢了,现在她和宋敛的距离也从一抬头就能看见,变成要在热搜上才能听到他的消息。
盛意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孔梦蕾不点破,不打扰,在心底还能为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包装上一层完美的糖衣。
如果像她这样,不明不白就傻傻跟了人。
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场空。
现在她释怀了,陈最却开始想念了。
盛意不确定陈最到底有几分冲动和热情,但她也不想再反反复复为他动摇,为自己徒增束缚。
第二天回剧组就补拍,盛意起了个大早。
微信上收到温姨的消息:
【小姐昨晚回来了?】
温姨是她和陈最搬进玉柳别墅后,陈最专门请的做饭阿姨,烧得一手好吃的江南菜,为人善良,对盛意也好。
盛意回复:【嗯,温姨,记得给陈最上药。】
温姨诧异:【先生怎么了?我是听园匠说的,小姐昨晚走后没两个小时,先生就出门了。】
过了几秒,温姨又发:【先生受伤了吗?】
盛意皱眉嘟囔:“他怎么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盛意给温姨发了一条:【没事了。】
然后又往下拉了几次,找到已经屏蔽的陈最的对话框,输入:【你半夜去哪儿?药换了没?】
还没点击发送,盛意又删除了。
算了,对于陈最这种狗男人。
只要稍微关心他一下,他就能理解成双向奔赴再登鼻子上脸。
盛意不想再和他纠缠不清。
就这样结束吧,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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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北北被请到射击场时,还不知道要见她的是陈最。
她没见过陈最,只在蒋琬口中听说过几次,偶尔在一些新闻里看过他一闪而过的侧影。
这次是贾元打电话约她见面,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好的公关策略,毕竟她名声现在太臭。
其实蒋北北现在有些后怕,她只是想让盛意受伤,单纯地给她找不痛快,没想到最后砸到了陈最。
蒋南川现在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管她。
如果盛意破相了就是最好的,她不想看到盛意因为她又收获了一波普罗大众的好感。
盛意以前跟着陈最吃了太多好处,现在他们分手了蒋北北本来以为能看到盛意落魄的样子。
可惜陈最好像对盛意旧情难忘。
本来蒋琬是要介绍陈最和她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