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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越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昨天忙了一天,确实累到了。

几天下来,他已经摸清李家人的作息,一种他做不到的作息。即使太阳起晚,他们也雷打不动的在鸡鸣前后,也就是四点多五点陆陆续续起床,无论老小,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声音,他们各司其职,扫院子,喂鸡喂鸭喂猪喂羊,浇菜煮饭,忙里忙外,每天都过着几乎一样的日子。

往常他们在院子忙完就出门了,可今天他们迟迟没有出去,而是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吵得纪清越睡不着。

睡不下去,就只能跟着起来。

纪清越看了看手机,也到要自动关机的临界点了,按照手机的耗电速度,随便开个应用,手机就能关机了。

最后的最后,他想留个纪念。

于是他赶紧起身,摸摸昨晚晾的衣服,干爽的夜风果然把衣服都吹干了。他穿上衣服鞋子,拿起手机,点开相机。

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他咧开嘴角比了一个“耶”。

咔嚓一声,留下一张特别的照片。

下一秒,手机黑屏,自动关机了。

外面的人家已经忙碌起来,他也要振作起来!

于是纪清越给自己定下今天的任务:修补草庐。

草庐前散落一地的野草,经过一夜放置,有些已经蔫了,要绿不绿要黄不黄半干不枯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不是嫌弃,只是不知道怎么补房子。

不知道的时候就要观察。

纪清越轻轻掀开墙上的草,观察接缝和编织手法,点点头,眼睛好像学会了。

自己操作时,一塌糊涂。

似乎要把野草裁成统一的长度,编织的才会好看更均匀,更不容易漏光漏水。

不怪纪清越手拙,只因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剁草都剁烂好几块石刀,他果断放弃提升草庐的颜值,直接拿野草盖住屋顶漏光的地方,不够的补一次。

秉承着质不够量来凑的手工制作精神,纪清越忙了一阵子,终于宣布大功告成。

他躺在草庐里向上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由欣慰,终于不漏光了。

可出去一看,他就汗颜了。

从外面看,草庐比之前更难以言表。

野草是昨天才割下来的,与草庐原来的颜色不相符,许多地方黄里冒绿,绿中一片青,三种颜色毫无规律地混合在一起,一堆黄色里冒出一片绿,而且修补的技术也不咋地。

很难看,非常难看。

纪清越沉默,最后选择忽略,看不见。

昨天割下来野草还没用完,收拾好空地上的草杆后,纪清越又躺下来,遗留在河岸边的野草,就这么堆着吧,以后要用的时候再去搬。

补完房子已经中午了,太阳就在头顶,纪清越坐在草庐里发呆,再次思考生计。

草庐前的这块大空地,他在考虑。

如果请李四郎帮忙带一些种子,可不可行?

纪清越思量一下,还是决定暂缓这个计划,种子对于农家来说,比胡饼重要,肯定要锁起来存放。难道要叫一个五岁小孩撒谎偷种子?这种事他已经做过一次了,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他就是要一个小孩去偷胡饼了。结果小孩挨了一顿打,现在都没从床上下来。

这种错误千万不能再犯第二次。

不能叫李四郎偷偷拿进来,还能怎么办?

纪清越晃着腿渐渐发呆。

忽然,原本很安静的院子一瞬间热闹起来,就像水烧开沸腾了一样,一群人笑着叫着,好不欢闹。

远处的李四郎趴在床上,声嘶力竭地喊叫,声音从远处的房间穿过院子飘到书房:“三兄!是三兄回来了吗!三兄!快来看看我!”

李阿娘在院子里嗔笑:“三郎别惯着他。”随后假意拦着李三郎,大声道:“三郎,你刚回来,去正房坐一会儿吧,你阿嫂已经做好午食了!”

房间里的李四郎苦苦哀嚎:“不嘛不嘛!三兄你过来!阿娘!你让三兄看看我嘛!许久不见三兄,我都要忘记三兄长什么模样了!”

众人笑倒,李阿娘忍不住:“你去看看他吧,他一直在念叨你呢。”

李三郎作了一个揖,“尊阿娘令。”逗得李阿娘直骂促狭鬼。

李三郎进房一看,李四郎趴在炕上龇牙咧嘴,他又乐又心疼:“屁股怎样了?”

“阿兄!别取笑我!”

李三郎脱鞋坐上炕,去看弟弟的屁股,还是有些肿:“怎么,连三兄都不肯说?”

李四郎抿着嘴拒绝回答,李三郎没有揪着不放,转了个话题:“准备好去秋学了吗?”

“这几日已背好‘上大人’了,不若三兄听一听?”不等李三郎拒绝,就径自开口,很快就一字不错地背完,尔后李四郎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三兄,如何?”

“四郎做的很好!这些词句的意思可明白?”

李四郎面露骄傲:“只习得前四句。”然后又不等李三郎把前四句的意思解释一遍。

李四郎讲得不错,李三郎以为是大兄二兄教的,便不再吝惜夸赞:“不错!”

这时,李锦娘来到门口呼唤,嫩生生的声音很娇俏:“三兄,吃饭啦!”

“锦娘你稍等,四郎他……”李三郎忧心地看一眼床上的人。

李锦娘柔声回答:“三兄不必担心,这几日大兄二兄吃过饭后便过来陪四郎吃饭。”

李三郎下炕穿鞋:“好,待会我来陪四郎!”

“三兄,我等你!”

原来今日院中的敲打声是在为几日后的开荒做准备,李家把能用的农具都找出来,该修补的修补,该打磨的打磨,该换把手的把手,总之好好整理一遍。

李三郎来到正房,一家人已经在桌前等候,李大郎怀里抱着一个小不点,小不点已经能站能走能喊阿爹了,十分活泼好动,如今站在李大郎腿上直蹦哒。

只半年没见,团子就大了好多。

还有几道菜没做好,李三郎先去逗团子。李大郎抱着儿子:“团郎,你看这是谁?还认不认得三叔?”

李阿翁李阿奶坐在主位,笑得眼不见牙。其实阿翁阿奶不算老,不到六十岁,还是种田一把手,只是农人饱经烈日与风霜,脸上沟壑深深,如今他们看着儿孙绕膝的场面,是最开心的。

小团子刚开始还不认得李三郎,缩手缩脚挨着自己的阿爹,李三郎逗了一会儿,抱着举几次高后,胖团子渐渐就接受了:“阿爹,三叔……”

李三郎笑了:“团郎,我是三叔!”

李阿娘和李徐氏端出最后两道菜:“菜齐咯!”

“吃饭咯!”

这时李三郎提议:“阿爹,我们将四郎搬出来一起吃吧,这里这么热闹,他在里面指不定怎么寂寞呢。”

李二郎笑着第一个赞成:“三郎的法子好,大兄我与你一同去!”

于是,四郎人未到,兴奋的声音先传来。

李阿娘:“这孩子,这么高兴!”

李大郎背着幼弟,轻轻地将他放在铺着垫子的椅子上,李四郎疼得龇牙,随后又不好意思地傻笑。

开饭了!

“这次绶衣假有月余,我也随你们一同去僻荒。”李三郎虽然还在念书,但农活没少做,开春后学院还会放田假,让学子们回家春耕,所以他提出一起去开荒,没人觉得不应该。

李阿奶的牙已经掉光了,看起来十分慈祥,她问:“三郎在学院里过得好不好啊?”

“阿奶,我在书院过得很好,夫子与同窗都很友善,讲习的内容让我受益匪浅!”李三郎的开心不似作假,家人们也就放下心。

村子离县城很远,一来一回就要花大半天,而且学院管理严格,每旬一日休息,家人很难对上时间去看望李三郎。

李阿奶:“好,过得好就好!”

饭桌上一时间欢笑连连。

可接下来李三郎要说的事就让人忧愁了:“今日从学院出来路过县城,听说粮行的米价和布庄的绢价都升了,想来其他东西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跟着涨。”李三郎平日埋头读书,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格外关注县里的物价,不仅因为他自己,也为了家人。

李阿翁和李阿爹心里一惊,追问道:“涨了多少?”

“斗米已经涨至二十,白面三十七,生绢已四百文。”

李阿娘听了吓了一跳:“一斗米二十文?生绢四百文?为何涨了如此之多?”

大家的第一个猜测自然是:要打仗了!

米价涨了差不多七文,而绢价直接翻了一倍。

李三郎摇头,问:“阿爹阿娘,家中还有多少存粮?”

李阿爹想了想:“除去纳税的十四石粟米与归还往年的欠粮,还有留作来年的种子,紧着吃还够我们家嚼用到明年秋收。”

李二郎问:“银钱呢?”

“除去三郎四郎的束修,刨去买种、租牛和日常花销,剩下的还够过年……”意思是不多了,如果家里人生病,恐怕就要卖粮卖地换钱。

现在念书还是一件奢侈事,光四郎一人蒙学每年交的束修就要四五两,三郎念的是县学,交的束修只会更多,还有团郎的束修也要攒起来。

二郎想种的香料,买苗买种怕是要搁下了。

李三郎知道,家里的大部分花销都在他与四郎身上,束修占去全家花销的四分之三。想了想,他嘱咐道:“阿爹,如今粮价高,定有不少人卖粮,如今形势不明,我们家粮食紧俏,还是谨慎些,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李大郎眉头紧锁。

李二郎有些不明白:“三郎你细说说,我不明白,如何不能趁现在粮价高多卖些!”

李三郎和李二郎只相隔一年出生,却性格迥然,不论做什么,一个静得下来一个十分毛躁,四兄弟里最让李阿娘省心的就是李三郎了。

李三郎摸了摸二兄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如今未听山长与夫子说官家要打仗,边戍也未有大消息,否则兵府定要召回阿爹大兄这些修养在家的士兵才是,想来物价抬高是地方引起的。江南是产绢要地,若要影响到北方的绢价,也该是南方统一运作。众人皆知南北不合,如今官家最头疼的就是南方。官家登基不过三年,税法加了又加,不知是不是……又要出台新的商税,惹急了他们。”

李三郎长长的一段话解释下来,倒是有几分像样的猜测,众人心里咯噔,说到税改,真的一言难尽,无论怎么改,落到农户肩上的担子终究是越来越重。

李二郎恍然大悟:“如此这般,江南的这群商人究竟想做什么?以卵击石对抗朝廷?粮价涨起,若是粮食富裕,尚可交换,若是粮少的都去换了银钱,等缺粮时,他们是不是会趁机抬高粮价?”

看到李三郎点头,李二郎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

如果说钱很重要,那么跟钱同样重要的甚至能与钱一样流通的就是绢布。市场上,人们可以用绢直接进行交易买卖,以物易物。抬高绢价,使得其他东西价格也受到影响,纷纷上涨,农民见绢价粮价都涨了,就会跟风,有绢卖绢有粮卖粮。

“若家中有余绢尚可去换钱,唯独粮食,谨慎为妙。”李三郎看着李阿爹,丝毫不担心阿爹的决定。

李阿娘拉着李锦娘:“我与锦娘手里还有几匹绢,晴娘那儿也有余,全卖了?”

晴娘就是李徐氏,全名徐晴。

李三郎不赞同阿娘的做法:“阿娘,恐怕里面还有蹊跷,如今局面不定,还是留一些个以防万一吧。”

最后还是李阿爹拍板定论:“听三郎的,不卖粮,卖些绢换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