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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我呆呆地望着玄子那双金色的竖瞳,大脑一片空白,既无法理解,也不愿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玄子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我死死盯着那双金瞳,心中仍旧存着微不足道的侥幸,期望能在其中看到哪怕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然而,那双眼睛如同被磨成了镜面的黄金,冰冷而毫无波澜,映出的唯有我茫然无措的倒影。
我早该明白的,玄子从不对我开玩笑。
我不知道自己的嘴到底有没有合上,只是木然地将视线从玄子身上移开,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散去能量以后,它们看起来和往日一般正常,完好无损得令人心悸,丝毫看不出曾经与诸位生灵激战的痕迹。
但我清晰地记得,在自己苏醒之际,这双手上还跃动着未及散去的力量,周遭弥漫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突然,我猛地握紧了拳头,不顾一切地动用权柄,疯狂地在整个童话镇找寻伊西斯的踪迹。
然而,无论我如何钻牛角尖地寻找,一遍又一遍地搜索,却始终找不到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伊西斯不见了……
她死了……?
而且真的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不……这不可能……”
我听到自己在喃喃自语,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即便是想要自欺欺人也毫无说服力。
理智瞬间认清了残酷的事实,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感觉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下倒去。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破碎的地面瞬间在面前放大,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一阵碎石的劈咔声。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撑住满是碎石的地面,才没有完全倒下。
我张开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这个残酷的事实太过沉重,即便我曾经在内心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一时也完全无法承受。
我四肢着地,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破碎的地面,将那些蜿蜒的裂纹和散落的五颜六色彩带尽收眼底。
这些本应欢乐的装饰物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仿佛在无声而无情地嘲笑着我的无能和罪孽。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顿时如狂风般席卷全身,我感觉胃部剧烈地翻腾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吐出来。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切似乎都跳起了诡异的舞蹈,如同一幅抽象而疯狂的油画大作。
周围似乎还有谁在说些什么,但那些声音却渐渐变得遥远,如同失真的留声机在不知疲倦地呕哑作响。
耳畔唯一能够清晰听到的,唯有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如同战争时连绵不绝的兵荒马乱。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的意识仿佛一叶小舟,在两个世界的浪潮之间沉沉浮浮。
梦境中的景象开始如同一部失焦的电影,隔着一层毛玻璃般,零散而混乱地在我的意识中播放。
我看到阳光透过摇曳的树梢洒落,听到海浪在拍打着黄金的沙岸,感受到冰冷的海水在渐渐包裹全身……
还有一个熟悉的影子,身披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在这些混乱的画面中若隐若现……
随后,那道身影渐行渐远,黑色的衣裳如同丧服,最终消失在了一片无际深邃的黑暗之中。
我仿佛又站在了那个夜晚,手握一个冰冷而湿滑的话筒,急促的忙音冷漠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现实。
那个场景与现在的处境渐渐重叠,如同命运的箭矢,狠狠地刺穿我的灵魂,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突然间,一切线索都在无形中被串联到了一起,变得清晰起来,让我脊背生出一阵刺骨的寒意。
难怪伊西斯的存在会在梦境中消失,难怪我不再需要经历溺水后进入医院的事件……
是啊,两个世界并非完全隔绝,在我仍旧浑浑噩噩地探索之时,现实一直都在与梦境相互映射……
我猛地意识到:在新一层梦境中,之所以没有人再记得伊西斯,是因为我在这边亲手终结了她的生命!
“嘟嘟”的忙音似乎不断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如同无情的丧钟,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自责如潮水般将我整个吞噬,我感到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我的灵魂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徘徊,妄图寻找着一丝光明,然而能够触碰到的,却唯有冰冷的绝望。
就在这时,玄子淡漠的声音仿佛引魂灯一般,由远及近地穿越迷雾,轻飘飘地荡了过来:
“所幸,伊西斯的牺牲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在临死前,她似乎拼尽全力将你的意识拉到了浅层梦境,也大大加快了我们唤醒你的速度……”
理智至极的话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然后在里面无情地翻搅。
玄子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为什么听不懂呢……?
“伊西斯的牺牲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意义”……
什么是“意义”……
又为什么是“意义”……?
无数的话语在脑海之中回荡,痛苦在逐渐侵蚀我的理智,就像一块巨大的岩石慢慢被海水侵蚀成细沙。
我茫然地抬起头,双眼失焦地望向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看见那双金色的竖瞳依旧淡漠如常。
就在这一刻,嘈杂的声音尽数汇成了一句话: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冷血地评判一个生灵的生死?
炽烈的怒火突然自心头油然而生,瞬间覆盖了先前潮水般涌起的悲伤与绝望,迅速向四肢百骸流淌而去。
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尖锐的碎石在掌心摩擦嘎吱作响,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我却浑然不觉疼痛。
那积蓄已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我还不曾意识到的瞬间,彻底冲垮了名为“理智”的残破堤坝。
我猛地自地面翻身而起,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不顾一切地冲向身旁仍在淡然叙述的玄子。
那双金色的竖瞳甚至还没来得及闪过哪怕是一丝诧异,我就已经狠狠地将他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轰——”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伴随着象征着欢乐的五彩礼花,周遭顿时一片烟尘飞舞。
玄子背后的墙壁上又添了一片蜘蛛网似的裂痕,松散的碎石簌簌而落,如雪般洒在我们的头上。
我用双手死死地掐住玄子的脖子,颤抖的声音嘶哑无比,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挤压出来的咆哮:
“伊西斯的牺牲有意义……‘意义’……你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