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突如其来的神色变化让四人心中凛然一惊,但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些许的不耐烦便将人鱼脸上的阴霾取而代之。
他在偌大的容器中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茂密的白金色发丝随之在液体中飘动,像是一团灵动而苍白的火焰。
而当人鱼再次将视线投向查理他们的时候,炽金眼眸中的淡漠与好奇竟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了满满的玩味与嘲弄。
在此之前的某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袭上了埃克斯的心头,那是他时常深入各种危险的谜境而培养出的直觉。
而他也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了这种没来由的直觉,率先上前一步将查理揽向身后,用自己并不大的身躯护住了身后所有眼含困惑的孩子们。
仿佛有人突然按下了慢速键那般,周遭的一切在埃克斯的眼中以极慢的速度缓缓播放。
他看见了人鱼眸中的玩味渐渐转化成了毫无保留的戏谑,缓缓张大的口中是两排长而锐利的尖牙,嘴角上扬甚至即将翘到耳根。
那原本稚嫩无害的样子竟是在瞬间荡然无存,在这短暂到了极致的瞬间,埃克斯既不知道也猜不出,他们所面对的究竟是如何恶意的东西!
.
在另外三人的视角中,则是埃克斯不知何故突然将查理拉向身后,自己直面人鱼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但小伙伴们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就在下一刻,一阵空灵、美妙却诡异的歌声在他们的脑海里骤然炸开!
这声音的音量刚好到有些微妙了,它既没有轻到让人难以听见,也没有大声到会伤害他们的耳膜。
“这个声音……”查理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面露痛苦之色,“是刚刚那个时候的!”
哪个时候?是在上面那层的时候!
查理曾告诉过他们,“多多”在呼唤自己,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但那时只有查理一个人能听到,现在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个声音了……心念电转间,埃克斯立即意识到了查理指的究竟是什么。
他强忍着头痛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紧接着又大声喊道:“快!捂住耳朵!”
不过即便埃克斯没有提醒,这空灵的歌声给人所带来的不适感,也足以促使虎鲨和婷婷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了。
就在一行人慌乱无措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悬浮在液体中的人鱼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一眼,戏谑之中透着超然的傲慢与不屑。
接着,他便缓缓合上了耀阳般的双目,微微昂起下巴,张开那长满利齿的小嘴续上了空灵动听的旋律。
悠扬的歌声自人鱼喉中吟唱而出,声音清澈见长,不仅荡漾着他周身的发丝与液体,还在幽深的洞穴中层层叠叠地回响。
这动听的歌声似乎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即便众人尽力去用手掌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也还是能够听到这声音回荡在脑海之中。
就好像——这条人鱼直接以他们的头骨为乐器那般进行演奏,而骨传导的声音自然是不需要经过耳道的!
人鱼的歌声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既像一柄重锤敲得他们头痛欲裂,又像一只曼妙灵活的手轻轻撩拨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与此同时,一幅又一幅虚幻的画面渐渐在他们眼前清晰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飘飘荡荡,逐渐完全覆盖住了原本的洞穴地面。
在思维完全被歌声所占据的情况下,一行人本就近乎失去了思考其他事物的能力;
而如今,眼前所浮现的画面又是那么清晰生动,以至于逐渐使他们迷失在现实与幻境的边界!
看着在地面捂着耳朵痛苦不已的四人,人鱼的歌声却是更加的欢脱快活,那份恶意的喜悦近乎要溢出脸庞。
他拍着手掌在容器内愉悦地转着圈圈,圆润的泡泡和着歌声从口中喷吐而出,白金色的发丝和尾部华丽的裙带也随之在流水中上下翻动。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般,人鱼忽然停止了那马戏表演般的动作。他微垂脑袋,食指轻点着下巴,幼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思索之色。
那尚未停止歌唱的嘴角微微变化,未曾停止过的旋律中竟是又传出一个声部,有如呼麦一般神奇。
人鱼的歌声与墙壁的回声在洞穴之内交错协奏,却并不显得嘈杂;此时地面又再次开始了震动,隆隆的轰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埃克斯能感受到,那股剧烈的震源来自地下,并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逼近!
极其不祥的预感再次出现在埃克斯的心头,他捂着耳朵紧咬牙关,忍着剧烈的头痛四处张望,但已经失焦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迷茫。
“查理……”
或许是意识到了捂住耳朵的行为并无意义,埃克斯放下双手,四肢着地地摸索着,但指尖传来的触感除了粗糙冰冷的地面再无他物。
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指甲擦过黑板般的尖锐旋律在他的脑海中骤然炸开,犹如一阵爆裂的雷鸣,直接震得他重重地向一旁倒去。
埃克斯只觉得,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要将他的脑浆搅得天翻地覆,而强烈的痛感则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哀嚎着反酸。
.
目睹着赤发少年最后痛苦倒地,人鱼的目光才不满地从他身上移开,转而投向旁侧的墙壁。
或许是他的视线起到了某些催化作用,无数粗壮的树根紧接着破土而出,虽然和攀附墙壁的树根长得并无二致,却宛如藤蔓那般灵活而又柔软。
它们裹挟着土块灰尘,争先恐后地从两侧的墙壁中冲出,在空中不分你我地缠绕在了一起,目标直指在地面痛苦挣扎的四人。
就在即将碰触到人体之时,这些树根的动作却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它们温和地缠绕住四人无力反抗的腰部,将他们从地面缓缓抬起。
与此同时,人鱼的歌声变得更加激昂澎湃,熔岩般炽烈的眼中透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就像在为凯旋的军队奏响欢庆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