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阳光下,一艘小小的摩托艇在广阔无际的海面上飞驰。
“呼呼——”
凌冽的海风宛如女巫尖锐的嚎叫,它们刺痛人类的耳膜,又从驾驶员的耳边呼啸着划过。
摩托艇的油门已经被男人扣到了尽头,可他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继续加速。
披于身上的黑袍已经全然被海水浸湿,紧贴身体的感觉冰凉而不自在,但男人对此浑然不觉。
他只是不时地焦急回望,眼神之中满是惊恐。
男人已经不记得上次经历这样的追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时间已经久到让他几乎以为那是上辈子的经历。
在他的身后,一排排黑色的浪花违背常理地汹涌而至,前浪将歇,后浪便又急不可耐地踩踏而上,然后又被更后方的浪花覆盖。
然而它们的移动完全无法给人带来以视觉上的享受,与其说这是浪花,不如说它们更像是大海上泛滥的黑色油脂。
真是令人无法想象,如此蔚蓝的大海是如何孕育出这样令人厌恶的黑色物质的。
它们的移动姿态诡异而不可捉摸,滞涩的同时又惊人地迅速,其中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神秘。
似乎有无数的生灵在其中窃窃私语,那些细微的呓语明明毫无意义,却意外地令人心烦意躁,甚至能够盖过摩托艇马达全力发动的噪音。
它们石油般的表面泛着惨白色的冷光,吸入了一切打在上面的阳光,又将摩托艇背后的天空和海洋映得阴暗昏沉、一片死意。
它们甚至无法与海水混溶,在海面上勾勒出了一道蔚蓝与纯黑的分界线。
前方的天空蓝得可怕,海洋碧波晶莹剔透地翻涌着,这在男人的眼中是那么违和的一种美好。
自天空俯瞰,既像是这艘小小的摩托艇在引领着这道分界线前进,又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蝠鲼在海面上悠然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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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艇的后侧驮着一位娇小的身影。
此刻那道身影蜷缩着,怀中仿佛抱着即便付出性命也要护住的珍宝。
“喂——你还醒着吧!”开着摩托艇的男人拧着眉头大声吼道。
“嗯。”
有声音闷闷地从摩托艇后侧的黑袍中发出,这也使得男人能够稍微松口气。
尽管黑袍已经被海水浸湿,但他身后的少女并没有选择将其脱下,而是裹得更紧。
她似乎并不愿将自身暴露在外,宁可让海水带着冷意沁透她的四肢百骸,宁可让充斥盐分的液体浸润那浑身的伤口。
男人伸着脖子满心期冀地朝前看去,却依旧没能在海平面的尽头看到陆地;他又回望身后那穷追不舍的黑色浪潮,无声咽下一口唾沫。
“我说!要不我们还是把这件东西还给它们吧!”男人大着胆子,终于将自己考虑了很久的一个想法喊了出来。
无论怎么说,任务失败总比丢掉性命要好。
然而他身后的少女只是重重地摇了摇头,力度之大甚至能够让他感受得到。
“神华有令,物珍速归。”
她抱着那颗圆圆的水晶球,又将自己的身体往里缩了缩,再无先前的中气,如同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嘶……”男人眼光斜瞄向后侧,一个新的想法在他心头蔓延着疯长。
求生的本能与未知的呓语迫使男人的恐惧带着难以言喻的癫狂,以至于让他萌生出了将身后的人连同那样物品一并抛下逃命的冲动。
温凉的海水越过摩托艇打湿了他的头发,稍稍冷却了他发热的头脑,理智的回归让他为自己方才冒出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背负着那样一件诡异的事物,这对他们而言注定是一场几乎没有获胜可能的赛跑比赛。
但若他为了逃命而将身后的事物一并丢弃,那么他即便成功逃离也是虽生犹死——甚至生不如死。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男人焦急地大喊着,已经分不清划过耳畔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后座上的少女抬起头,第一次直视这丑恶不堪的黑色物质,帽檐下的清澈双眸甚至还带着初醒般的迷茫。
风声、浪涛声、无尽的呓语……这些声音混杂地掠过她的耳畔,却无法对少女的心灵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下一秒,她怀捧着那所谓的“银羽之晶”,直接从飞速行驶的摩托艇上站立而起。
伤口尚未来得及愈合,鲜血混着海水流淌而下,但即便是浸透了液体的沉重黑袍也没能动摇少女的重心。
洁净明亮的阳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将这个身着黑色的渺小人类衬得像是个能够掌握一切的残酷天使。
摩托艇的摇动让男人意识到后座上的少女站了起来,但他却毫无减速的意思。
“可别掉下去啊。”他紧盯着前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