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研霏并没有在和老爷子通完电话后就立刻去赴约。
在去赴约之前,她还消失了好几个小时。
老爷子知道她是在忙工作,所以没有打去电话询问,而是披着一件外套坐在当初招待荘雨菲的那个亭子里等着庄研霏。
一开始管家还能在一旁添茶添衣,可是喝完两壶茶,他出去添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老爷子深知怎么一回事,什么也不做,就静坐在椅子上等着人来。
“您老爷子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坐在外面,病刚好,要是再着凉了可怎么办。”
早就空空的茶杯忽然倒进一杯热茶。
瞬间浓郁的茶香飘了满院。
庄研霏坐了下来,闻着茶香,茶壶放在自己面前,她赞叹道:“真是一壶好茶。到底还是您们老人家有眼光,小辈们可没这样的品味。”
老爷子眼盯着她坐下,咳了好几声,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都是孩子们孝顺的,我老爷子老了,吃不出什么味了,就是享受享受孩子们的孝心。”
说着他还拿出一个新茶杯,给庄研霏也倒了一杯。
和给别的小辈倒茶那样随意不同,给庄研霏倒的这一杯茶,更像是给他自己的同辈人倒茶。
“来,你也尝尝,尝尝孩子们选的茶叶怎么样。”
庄研霏不是没看到老爷子手背上那些细小的针眼,那些针眼密密麻麻,绝不是一日能造成的。
拿起茶杯,庄研霏笑着喝了一口。
茶水入肚,茶香尚存口中,庄研霏认真地品了品,又笑着摇摇头说:“茶是好茶,不过我吃不出来是个什么味道。我恐怕没您这么好的福气,还能喝到小辈们孝顺的茶,我连自己妹妹的喜茶可是到现在都没喝上一口。”
“我连一杯茶都没好好喝过,怎么尝得出来这茶,它是好,还是不好呢。”
老爷子面色一动,干瘦的手拿起了茶杯,也喝了一口。
一口热茶喝下,茶香沁满唇舌,老爷子换了个话题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庄研霏笑着放下茶杯说:“昨天,准确来说,应该是今天。”
老爷子还拿着茶杯说:“既然刚回来,就先好好休息,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拼命。工作也要适度,可不能像我一样,你看,老了老了,现在可是什么也干不了了。”
庄研霏素净的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我也想像您一样早点退休算了,可是您也看到了,每天一睁眼,就有数不完的事等着我。就算我将来老了,恐怕还是像您一样,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
“不过我看您都累得病倒了,还每天操心这些操心那些,您比我还辛苦,倒是您才应该注意身体。”
老爷子另只布满针眼的手又往桌下放了些,他咳了声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哪里是我们这些老人家三言两句说得动的。”
庄研霏说:“哪里的话,长辈们不就是小辈们的指路灯,要是连您们都不亮了,都不劝导劝导孩子们了,孩子们做错的事何止一件两件的。”
她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举着茶杯喝了一口。
诺大的庭院,除了老爷子,就是庄研霏,就是只有两个人在,两个人还是有绕不完的弯子。
明里暗里地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老爷子在不满庄研霏做事的狠绝,可庄研霏又怎么会不在意庄羽霏的事。
只是现在,到底是年轻人的天下,老人迟早命都是要到头的,还能撑多久。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是庄研霏。
“庄研。”
老爷子喝完杯里的茶,主动叫起庄研霏的名字。
从庄研霏继任到现在,没几个人能直呼庄研霏的名字,而叫她“庄研”的也从来只有足够份量的长辈才会这么叫她。
也并不是每个份量足够长辈这么叫庄研霏,庄研霏就会答应。
但老爷子是什么人,庄研霏还是要给这个面子。
庄研霏茶壶拿在自己手里,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您说。”
老爷子到底比前两天憔悴许多,或者说他本来就这么憔悴了,只不过一直在硬撑。
胡家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庄研霏可不一定。
“庄研,既然你能把我的人随随便便就带走,就该知道我们胡家,是个什么情况了。”
庄研霏捏着茶杯笑:“您可真是爱开玩笑,我不是胡家人,怎么会知道胡家是什么情况,您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
老爷子咳了两声,明显态度比刚才弱了许多,他说:“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们胡家私自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没告诉你们庄家一声。我们应该把羽霏这孩子明媒正娶进我们胡家,婚事更应该与你们庄家郑重商量,风光大办一场。”
“可是事发突然庄研,你要体谅我们,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老人家搞不懂网络上的那些东西,可是两个孩子的事闹这么大,如果不快点解决,两个孩子的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庄研霏没有开口,还是捏着茶杯笑。
老爷子话里充满了愧疚,他说:“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好,你也知道我那几个孩子,成不了什么大事,几个酒囊饭袋,除了争我这点遗产,做不了什么大事。”
“你看到了我的身体撑不了太久,现在家里的事,都是孩子们做主。”
老爷子把桌下的那只手也拿起来,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他对庄研霏说:“庄研,我和你说的这些,不是别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庄家能理解,我们胡家处理事情的能力只能到这了。”
这话是明摆着告诉庄研霏,胡家是真的要不行了。
庄研霏不急不忙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杯放在唇边,她慢慢悠悠地闻着茶香,浅浅品了一口,还是没品出个什么味道来。
她摇摇头说:“这茶,我还是没喝出什么滋味来。”
“当然,您家的事,我也看不出什么来,我一个庄家人也管不了别人家的事,我能管的只有庄家人。”
她说:“庄羽霏再怎么说,都是我庄研的妹妹。”
“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您和胡安珩要利用她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