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羽霏茫然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再次对庄羽霏欣喜地比了一个手势。
“雨菲?”
庄羽霏晕头转向间看清了这个女人比的手势。
“谁是雨菲?”
得到庄羽霏的回应,王三妹像是欣喜若狂,一通激动地比起更多的手势。
庄羽霏被对方欣喜若狂的手势吸走了部分注意力,刚才的恶心也稍稍抑制住了一些,只是脑子还不够清醒,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王三妹“手舞足蹈”。
要是换成别人,不一定知道王三妹在比划什么。
庄羽霏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在打手语。
只是不像是受过教育的专业手语。
但是庄羽霏都看懂了。
她没有天赋异禀,只是当年为了入资慈善机构刻意学的。她会的东西很多,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当看到面前这个瞎了一只眼睛、面色蜡黄、头发像枯草一样杂乱的女人兴奋地对庄羽霏比出最后一句话,庄羽霏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她惊恐地向后爬,躲瘟疫一样瞪大眼睛挥手打掉了王三妹关切的搀扶。
“你为什么要我叫我女儿?谁是女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要过来!我根本不认识你!”
眼看王三妹枯柴般满是污泥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庄羽霏越发地恐惧,她害怕的闭上眼睛,随手捞起地上的东西挥打,试图把王三妹赶开。
王三妹好像没预料到庄羽霏的反应,烧火棍打到自己的胳膊的时候,她甚至忘了躲。
“咚——”
结实的一声响。
庄羽霏肯定自己是打中了什么,可是她没听见王三妹的呼痛声。
等了半分钟,还是没什么动静。
庄羽霏最终选择了睁开眼睛。
她紧紧抱着手中的“武器”,缓缓抬起眼皮。
一入眼的不是凶神恶煞要残害自己的面孔,而是王三妹抱着自己的胳膊后退了半米,用难过的表情看着她。
庄羽霏从来不知道抱歉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赢了,这个像乞丐一样的女人后退了。
也是在这时庄羽霏趁机找到了出口——就在王三妹身后。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她绑到这个垃圾场来的,她不记得近期得罪过谁。但是她的仇家,父母那边的仇家向来都不少。
现在只要逃出去就好。
要趁面前这个残疾的女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走就好。
庄羽霏表情凝重地盯着王三妹,试图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去,哪怕是趁她看看被打疼的胳膊的时机。
可王三妹只是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庄羽霏,就连被打疼的胳膊也没那么在乎。
庄羽霏轻易就能感觉出王三妹根本不想对自己做什么,连一丝敌意也没有。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有自己的母亲,我不是你的女儿。”
庄羽霏没有时间去设想王三妹是不是有过女儿又失去导致的精神失常才联合别人绑架自己,她只是始终保持警惕。
庄羽霏说完,王三妹脸上的表情更加难过,她垂下头,有些失落,有些愧疚。
庄羽霏不知道为什么王三妹会有愧疚的表情,可是看到王三妹垂下头,她立马嗅到生机。
就在下一秒,庄羽霏甩掉手上的烧火棍,踉跄两下后以最快的速度推开王三妹冲出这间房。
跑到门口的时候,庄羽霏能听到身后的王三妹摔倒的声音。
正是这个声音更加激励了庄羽霏逃跑的心。
她一路狂奔。
闷头顺着家门口这条路往前跑。
跑了能有两分钟,庄羽霏没有听见身后传来任何声音,她喘着气还是不敢放慢一点脚步。
顺着这条唯一的路跑了五分钟,终于看到了一些房子,这些房子就夹在路两边。
看起来像是人群聚集居住的地方。
庄羽霏不敢停下求救,她怕是同伙,于是经过这些房子时她更卖力地跑。
很幸运,她只看到了一对父子站在他们自己家门口闲聊,对于庄羽霏的出现只是有些惊讶并没有拦下她。
“嘿爸,那是谁啊?怎么大晚上的还跑步呢?”
“这个方向过来的也只有废品站那家。哟这丫头怎么出来了?我都快两年还是三年没见过她了。”
“啊?是她?那个废物?都快躺在家里三年了吧,人都废了还能出门呢?”
“你闭上你的鸟嘴!不会说话别说!”
“我说她是废物还是看在她和我一个学校的份上呢,您猜学校那些大哥大姐们怎么说的,说她是禽类呢!您知道我说的是哪种禽类吧。他们还说她同时交往过好几个社会男,还怀上其中一个的孩子!后来人家男的不认,又被那男的新女朋友打到流产这才回家躲着不敢出门。您说这还不是废物是什么?”
“行了!你小子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学校里的人都这么说,我说说怎么了……”
“好了!别再说了!再说我就打烂你的嘴……”
“……”
庄羽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过那些房子,跑过一个正在跳广场舞的舞队,再跑过几间高大的房子,她终于看到车水马龙的马路。
她来不及擦把汗,站在马路边就伸手拦车。
一辆出租车很快为她停下。
她拉开车门上了车,气都不喘的告诉司机目的地:“牡丹亭楼。”
庄羽霏一上车司机就闻到了一股恶臭,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庄羽霏的穿着,他本能地捂住鼻子犹豫了没动。
“小姐,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我们也是养家糊口,您说的牡丹亭楼在城市的另一头,过去要二百来块钱呢,您看那个费用能不能提前…”
话没说完,被后座还没坐稳的庄羽霏狠狠一瞪,她不屑一顾冷冷道:“你以为我是谁。”
司机当然不知道庄羽霏是谁,但庄羽霏刻薄的语气让司机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司机只能遵循她的意思踩了油门。
“嘭——”
司机的油门还没踩出三米,轮胎爆炸了。
司机赶紧下车一看,喊道:“小姐,我的车爆胎了走不了了!你看你要不…”
要不要还没说完,庄羽霏已经站在马路边接着拦车了。
第二辆车来的也很快,庄羽霏立马钻进车里,边系安全带边说:“牡丹亭楼。”
司机虽然也在打量庄羽霏的穿着,但还是没有过多询问,直接开车了。
车还没开出两米,司机忽然间踩了刹车,庄羽霏猝不及防头撞到了前座的椅背。
“哎哟怎么回事啊我的表怎么坏了?刚才载客的时候还好好的。”
司机为难地回过头对庄羽霏说:“抱歉顾客,我的车不能打表了,这次的客接不了了,您看您还是另换辆车吧?车不能打表我要被罚钱的,您体谅一下。”
像是知道庄羽霏难看的表情要说什么,司机主动下车帮她拦了一辆车,并向她道歉:“真不好意思,谁也不会放着生意不做,今晚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您体谅体谅。”
看在司机那么快帮庄羽霏打到车,庄羽霏没有计较太多,只是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司机,随后钻进了第三辆车里。
“您去哪?”
第三辆车的司机看起来很憨厚,连庄羽霏身上散发的气味也没有在乎,还让庄羽霏坐到前座来,说前座的空调更足更舒服。
庄羽霏盯着马路上近在眼前的红路灯,说了目的地。
司机很热情还主动搭话,他说:“哟那可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一样,您去那做什么?工作吗?在那工作的都不是一般人,工资很高吧?”
还没等庄羽霏回答,司机的手机响了。
“什么?!我老丈人在浴室摔倒了?伤的重不重?人怎么样?现在在哪?”
又一个司机再次对庄羽霏露出歉意的表情。
这次连那个红路灯也没过。
但是司机好心的把庄羽霏送到红绿灯前的公交车站,并告诉庄羽霏可以坐238路公交,那是唯一一趟可以去到牡丹亭楼的公交车,只要坐23个站。
庄羽霏生平第一次等公交。
等了两分钟。
她上了公交,告诉了公交车司机目的地。
公交车司机很干脆,他干脆地告诉她:“牡丹亭楼这个站昨天已经是最后一天经过了,这个站已经没了,就算是坐上车也没用,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庄羽霏就这么被扔在原地,她抬起头,望着前方。
近在咫尺的红绿灯还在闪,只是一直是红灯。